一骑绝尘,直至山南坡下,田畾才勒马观望。
白马口吐白沫。田畾意犹未尽,不甚满意,这家伙,一路闷头奔跑,还龙马呢,打那么多鞭子一声龙叫也没有,连马嘶也没几声,一点策马奔腾意气风发的感觉也没有。
猪八戒气喘吁吁:“师父今日好奇怪,往日怕妖怪一向不敢独行,刚才一马当先的样子好勇敢!”
田畾有些汗颜,他胆子还真不大,只是作为穿越者,又熟读《西游记》,哪个疙瘩有妖精,自己门清,甚至什么时候出现会以什么模样出场都一清二楚。
而这一回,最大的妖精是所谓的六耳猕猴,眼下,他还远在花果山作威作福,前面该挨的揍已经挨过了,即使后面出现也已没多大威胁,何惧之有?
何况,即使原著里很多妖精挤破脑袋想吃唐僧肉,但每次结果不都是吃肉的不得好死,唐僧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鲜肉吗?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关键时刻扯着嗓子多喊几声救命罢了。
现在关键需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包括妖怪都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唐僧就行了——一是因为按照《西游记》剧本看,按既定路线走是最有安全最有保障的。二是因为只有让别人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唐僧,才会有更多人铁心保护自己——至少眼前要这么干——否则别说吃了九个取经人的沙悟净了,就是眼前笑眯眯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善茬——曾经的天蓬**落魄成妖魔,连亲生父母兄弟都可以咬杀的存在,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它以为的师父,会不会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田畾没有勇气尝试,他希望被善待,更需要保护,唯**法就是尽量不节外生枝,尽快引导剧情走上正轨——所有人都忙着应付所谓的九九八十一难,所有妖怪都去关心怎么吃到唐僧肉这一个焦点,应该就没有闲情思考眼前唐僧对不对的问题了——刚才一时忘乎所以,就已经引起猪八戒注意,虽然没有怀疑,但已是不好的预兆,算是给自己小小提了个醒。
田畾主意打定,故作高深,也想有意冷淡一下他,所以没有答话,而是反问:“你看那山凹之间,是不是有一座草舍人家?”
“师父好眼力。”沙悟净尚在遥望,猪八戒已经抢着回答,而且问一句,答一串,“我刚从那里化缘过来,他们男人不在家,只有两个女人,曾打发了些锅巴给我,不过现在冷了,正好去讨些热茶,泡与师父吃。”
田畾挥挥手示意过去。
猪八戒屁颠屁颠的当先开路,沙悟净接过马缰紧紧随行,看来已经不敢让田畾信马由缰了。
行走迅速,一行人很快走到门前。
猪八戒叫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应声开门,表情先是茫然,然后眼睛瞪大,面容渐渐扭曲、露出恐惧,看得出,她小脚快站不稳了——不过居然没有惊叫出声,也着实令田畾打心底里佩服。
田畾感叹,没吓死不是命大,是胆大。
沙悟净似乎嫌自己没把人吓死,还彬彬有礼的朝前问候:“老母亲,我们是东土唐朝差往西天去的人。师父有些不舒服,特拜府上,化口热茶汤,与他吃饭。”
老婆子身子明显朝后一倾,瑟瑟发抖、眼神躲闪,像对瘟神一样:“适才有个食痨病黄胖和尚,也说是东土来的,已化斋去了,怎么又来波东土的?我没人在家,请别处转转可好?”
明显是婉拒。
猪八戒边忍不住伸出长嘴朝前露脸,边笑道:“你说的食痨病黄胖和尚就是我。”
老婆子惊惧中带有一丝疑惑:“我见的和尚虽然胖,可不是猪。”
猪八戒挠头:“因我生得嘴长耳大,怕吓到你,所以变成你看到的模样。不信,你看,我们衣兜里是不是你家的锅巴饭?”
老婆子伸头看看,认得果是他家的饭。之前因为看他一脸病容模样,嘴里又说着什么东土往四天去的话,本以为是病昏了的人胡说,又怕跌倒死在门前麻烦,所以随便给些剩饭锅巴打发走,没想到又转回来了。果然,麻烦粘上就不容易甩掉,老婆子又惶惑又无可奈何。
田畾此刻内心却有一股暖意油然升起——这可是自己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人,虽然是几千年前的古人,荒郊野外妖精堆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类,自然而然的会滋生出一股自然亲切的归属感。
他仿佛记得奶奶也是这般模样,又善良,又小心。
可惜奶奶已经过世,眼前奶奶一样的人也是几千年前的先辈,现实中或许早已随着时光荏苒、沧海桑田、灰飞烟灭,不再存在。
和可能已经不存在的人谈话,体验好新奇。
田畾感叹下马,躬身安抚:“老婆婆,小僧等只暂借府上安息一时。办点事就走,决不敢久住。”
话说到这份上,老婆子只好留他们进屋,草草烧一罐热茶,递与沙悟净就避开了。
自是没有谁难为她。
沙悟净手脚麻利的将冷饭泡了,递与田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