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畾条件反射第一时间捂住口鼻，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然后暗骂：吓糊涂了，怎么对猪说话——真是猪。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猪赶快撤离了身体，双手不自在的搓动，讪讪道，“只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田畾瞪大眼睛，寒毛直竖。猪居然听懂自己说话，还会说人话。虽然后一句怎么听都有点不像人话，但对面是猪啊，谁还能苛求它说话中听——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这些细节——何况，还有更惊人的发现——这头猪居然还学人穿衣服，虽然一身黑色大袍子，明显有些紧，不能完全裹住他那肥硕的身材，像是偷来的，但是穿衣服的猪，也够特立独行了，田畾平生仅见。

是时，明月当空，树枝张牙舞爪，投影格外狰狞，头顶有乌鸦盘旋呀呀而鸣。

他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事情太突然，一件接一件，应接不暇，现在才后知后觉的观察周围环境——这里早不是熟悉的卧室，自己也没躺在床上，而是平躺在荒郊野外的地上，怪不得这么凉。不时有夜风吹来，头上已经流着冷汗，现在更冷。

田畾习惯性的去擦汗，摸到了一个光头，回想到自己第四反应是没摸到头发。

动作戛然而止，表情也定格——怪事年年有，此刻特别多。

一下子变故太多，信息量有些大，田畾已经来不及消化了。

“师父，您帽子掉了。”这时猪嬉皮笑脸殷勤的递过来一个样式奇怪的帽子，外沿像瓣瓣莲花绽放，细看每一瓣都有一宝相庄严的佛像，“夜风冷，别冻着，快戴上。”

田畾一愣，如果没认错的话，这是毗卢帽，和尚才戴的帽子。

光头？僧帽？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衣服：一袭红色的袈裟，裹着土黄色的僧衣，下摆不小心粘着星星点点的泥巴，还黏着两小截枯草根。一只旧布鞋踢啦在右脚上，另一只似乎是自己跑到了旁边的地上。

田畾忽然很生气，不是因为衣服脏了，也不是因为鞋子没穿好，而是在这紧要关头，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闲情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生死事大？还是外表重要？

为什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

这什么鬼地方？

像是这样现实的问题才是自己此刻真正应该思考的吧？

想到鬼，他不禁打一个寒颤。他不明白，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中邪了？

鬼还没来，活蹦乱跳的妖精倒有一个，近在眼前。

此时此夜此景，一双诡异的眼睛不离自己左右，拂面的风也变得格外阴凉，田畾咬着手指，斜眼偷看：这无疑是头有年份的黑猪，身躯远比平常家猪肥大，一个猪头几乎快顶平常猪两个大。

如果出现在菜市场，会很喜人，但此刻在荒郊野外见到，多少有点瘆人。田畾印象中的猪，肥头大耳，憨厚可爱，满脸堆笑，肚大乘船。现在近距离看，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和善可爱。不知道有没有谁试看过猪的眼睛，小小的眼睛和硕大的头颅不成比例，却有三分谲诡，三分凶野，一分狡黠，一分冷漠，一分阴狠，一分深沉。唯独看不到良善之色。现在这头猪似乎有过之无不及，看得出脸上在堆笑，眼睛里却寻不出一丝笑意，特别诡异，何况他还会学人样，穿人衣，说人话。此情此景，田畾头很难不疼——剧烈的疼。

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想看医生，不想看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