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不大的水洼边上,且长势茂密的柳林深处,饶阳东关九分区,区小队的农军弟兄们稀稀拉拉地散坐于地,个个神情肃穆,目光和头颅都跟着正叉腰立于他们当中,讲得是口沫四溅的区委**汪昭转动。
“现在的情况是这,俺们和上级还有主力部队都失去了联系,前磨头镇也被鬼子占了去,上级原先给俺们区小队的任务,是今晚黑在这片树林里,接应从延安转来的廖政委。
廖政委咧,大家伙也都认识,具体任务俺也就不多说了。上级也交代清楚了,大家伙咧,心里有个数就行,俺们主要就是配合廖政委的警卫班,将廖政委齐整地护送到安平,到了哪地,安平县委会派县大队接咱们的手。
可现眼门前,情况起了变化,X的。鬼子搞的拉网扫荡,是把团转围得跟铁桶一样,俺们该咋和鬼子绕圈圈咧?大伙都合计、合计。
可有一条,丑话,老子可先说头里,谁要是他X的敢起二心,怕死开小差,临阵脱逃,想着去投了鬼子和二鬼子当汉奸告密,那可别怪俺老汪疙瘩的枪子不认乡里乡亲。”
老汪疙瘩这人,五十挂零,乍一看,这家伙,哪像个XX党的干部,就一脸上褶子堆褶子外加千沟万壑,常年被日晒,风吹,雨淋,田间地头忙活的典型冀中老农,扔人堆里,呲溜一声,都不带打水漂的。
讲完话,老汪疙瘩倚着棵柳树桩席地盘腿而坐,掏出烟袋锅,燃火,抽上,再满面含笑地看着已然仨俩叽喳成堆,交头接耳的手下农军弟兄。
刚想吧嗒嘴美美嘬上几口正宗霸县烟叶的醇香,眼皮眨咕着余光这么一巡梭,心说:“坏了!”咋啦?宝贝儿子二敢不在人堆里。
心中正嘀咕,“叭勾”三八大盖特有的脆响在前磨头镇西南方向连续响了几声。闻声,众人皆齐刷刷地立起身来,伸长脖颈往枪响处望去。
“爹!”唤声起处,一短发齐耳的女子拎着支土压五步枪,风火样窜至老汪疙瘩身边,老汪疙瘩瞅见她,是连着跺脚拍大腿啊。
“这咋说的咧?大丫啊,你没跟着你娘,往大丘坟子去啊!?”女子根本没接其腔,只顾着问:“爹,会不会是俺兄弟跟鬼子干上了?”
“这叫俺这当爹的,咋说你姐弟俩啊!没一个省心的,不跟你说过大丘坟子地道里藏着几万斤粮食,俺们村里的乡亲也都藏在那,不是让你领着永强,三根他们几个民兵好好看住吗?”
“看哪些玩意,有啥意思?俺交代给永强和三根了,俺得跟着您杀几个鬼子,鼓捣几条好枪。”她爹几句话,倒撩惹起了女子的男儿性情,那秀眉一挑,杏眼怒张,本来挺水灵的大妹子,成了女罗刹杜金娥。
“爹啊,俺兄弟这是上哪寻摸着鬼子干上了?”这边女子闻战即喜,哪边老汪疙瘩望其女,早就气歪了嘴,几万斤粮食以及几百条乡亲性命,倒不如几条鬼子的三八盖子值钱。
“哎!”老汪疙瘩恨恨一甩烟袋锅,再狠一跺脚扬起阵灰土,虎脸嚷吼着老汪家双奇之一,大女儿汪彩霞。“行!你姐弟俩都行,俺那是你俩的爹啊?你姐弟俩是我爹!?”
额!?什……什么玩意!?老汪疙瘩气极一席话,听者皆喜,不奇怪,这就是俺们饶阳东关九分区,区委**的水平。汪彩霞,汪二敢这姐弟俩暴脾气,也是随了那谁。
这厢,但见汪彩霞俩杏眼鼓瞪,鼓瞪地回敬他爹道:“XX席,他老人家早说过了,?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兵民是胜利之本。只要消灭了小鬼子,弄几条好枪趁手。谁当谁爹,无所谓。”
额!?什……什么玩意!?奇女汪彩霞一番答词,听者不惊,再咧嘴开乐,这就是俺们饶阳东关九分区,区妇救会副主任的水平。
哎、呀、呀……老汪疙瘩,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不!应该是长啸。“俺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养下这俩个混账糊涂玩意!?”
鬼子进村,人杀过了,就该着抢了,绫罗绸缎,粗布麻衣,家私细软,农具笸箩,粮食碗筷,但凡是拿得动的,稍微值点钱或是有点用处的,统统都开路一马思。
拿不动,不值钱,但也不能给中国老百姓剩下,剩下就是资敌,通八路。必须统统地烧掉。鬼子官长刀所指,鬼子兵们挨屋,扑棱,扑棱丢火把,烧!
杀光,抢光,烧光后,人也乏了,肚子也饿了,于是,第四项吃光开始了。鸡、鸭、鹅、猪、牛、马、驴,凡是中国老百姓家养的牲畜有啥吃啥,不挑食。
院子当中,火架起来,锅支起来,水烧起来,牲畜不论大小,不分先后,统统宰、拔、刮、烫、煮,稀碎零乱一地。
冀中百姓血汗种出的麦子,高粱,大豆,苞米,统统地米西,那是连吃带遭,泼洒一大半,令人气恨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