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感觉做了一个冗长又兵荒马乱的梦。
她仿佛回到了妹妹住的那个医院里,清冷色调的墙壁间浸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她看着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在妹妹的床前来忙前忙后。
站在不远处的她举足无措,什么忙也帮不上,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紧紧的笼罩在她的心上。
医生护士检查了一阵后,跟爸妈交流了一下,就将妹妹推进了手术室。
爸妈神色匆匆也没空跟她解释,只是从他们凝重的神色中她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一起等在手术室外,看着手术灯亮了很久,六岁的她对时间的概念没有很清晰的界定,只是觉得,时间长的好像是过了一整年。
妹妹第一次的手术很成功,她和爸妈都以为只要将伤处养好,就可以出院了。
但没想到这手术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妹妹清醒的时间大多数都在喊着痛,她看着她痛苦的躺在床上,想帮忙又无从下手。
在妹妹昏睡的时候,她被爸妈带到医院的后院散散心,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那个“小妹妹”生的唇红齿白很是可爱,唯一可惜的就是,眼睛看不见。
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对这个“小妹妹”生出了一种保护欲。
……
画面一转,场面就更加的兵荒马乱,妹妹的病情急转直下,床边围了一大圈的医生,将四角围的严严实实。
一种巨大的恐慌从心底漫起。
她被按在一边,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
妹妹被宣告死亡的那一刻,她仰头看着主治医生,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天花板上的灯光直直的照了过来,刺痛了她的双眼,夹杂着眼泪流出来。
她疯狂的喊着,“不要!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六岁的她第一次见到生离死别,就仿佛在她原本晴朗阳光的生活里,注入了一团带着电闪雷鸣的乌云。
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想去抓住,但到头来总是一场空。
她伸着手不停的向前乱抓着,想阻止他们带妹妹走,但她被妈妈紧紧的抱住,温热的眼泪砸在她的颈窝里,如有千斤重。
林季屿因为担心她发烧严重,一晚上睡得很不实,他听到屋内的响动赶紧跑过来。
房间里昏黑让他很不适应,他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借着微光看到她哭着说梦话,眼泪沿着眼角滚落没入发间。
她还很不老实的将手臂露在外面,用力向前伸着,像是在抓什么。
他伸手试了试她额间的温度,又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降低了不少。
但他还是将她的手收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拿来热毛巾,仔仔细细的将她的眼泪擦掉。
褚嫣梦见真实发生的恐惧过往,正处于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她不停的将手露出来,拼命的向前抓着,而林季屿也不厌其烦的再塞回去。
他凑近听了听她的呓语,含糊不清的说着别离开,看见她再次伸手出来,他将手递给她握住,温声说道:
“别怕,我不离开。”
“我在这里陪着你……”
褚嫣得了这句话也拉住了他的手臂,就像是在梦中抓住了离开的妹妹,得到了极大的安抚,她紧紧的抱住,不肯放手。
林季屿的手臂肌肉紧实,抱着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便转过身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
被她这样抱住,林季屿有些不适应,虽然褚嫣是昏睡着的无意识动作,但他的意识可是无比的清醒。
半夜出现在她的房间本就很不应该,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暧昧的状态,让他不由自主的脸红了起来。
好在褚嫣睡着,黑夜也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尝试挣脱了两下,却发现越挣脱会让她抱得越紧。
褚嫣在梦里感觉到她已经千辛万苦追寻回来的东西有溜掉的意向,就很没有安全感的加重了抱住的力气。
他担心用力扯出手臂会让她惊醒,便只好任由她抱着,
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人儿的睡颜,恬淡安静,就是睫毛上还挂着不安的泪痕。
手边的热毛巾已经凉透了,他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床上的人儿许是因为生着病,浑身透漏出来一种破碎的零落感,让他非常心疼。
直到天快亮时,褚嫣才放心的睡熟,微微放松抱着他手臂的力量。
林季屿趁机将手臂收了出来,保持了好久一个姿势,手臂有些酸,他轻声的挪出房间,在客厅里活动了一下。
然后他到药箱里取来体温计,再次轻手轻脚的进房间里,眼睛看着床边的白墙,小心翼翼的将体温计送进她的腋下。
被窝里热腾腾的温度留恋在他手部的皮肤上,像是带着钩子一般,勾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