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俊半天没反应过娄煜恒在说什么，大冷风里目睹着他把塞回去的玉坠子又拉了出来，翠绿翠绿的，在素白的冰天雪地里显得分外扎眼。

谭俊抬头，正巧对上娄煜恒的目光，觉得屁孩子莫名其妙，“我要这东西干嘛？”

娄煜恒语塞，舔舔唇，笑了下，呼出的白汽让他神情变得模糊不清，“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谭俊：“嗯，大学的事好好想想。”

“知道了。”娄煜恒转身上了车，瞄着谭俊走进大门才长长呼出口气，人往椅背上一靠，心跳简直要炸成雷。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刚怎么说出那种话？还好谭俊向来大大咧咧，似乎并没在意。

最近这段时间娄煜恒也能察觉出自己的反常，一来因为谭俊总是病着，二来因为哥哥让他离开宁城的事，两件加起来，就让他特别患得患失。

主要还是怕失去吧，虽然现在也没拥有什么，但至少能看到，能陪在身边。

娄煜恒发动车子，调头向库房开去。

*

程叔在省城逗留了小半月，回来已经腊月初十。

谭俊这几年攒了点积蓄，也没忘记他当初回宁城的初心，想自己干番事业。

如今国内异地运输仍旧靠路路，但货运队运输能力有限，而且耗时费力，搭在运输上的钱有时比货物本身还要贵。

早在去年谭俊就动了建铁路线的心思，多方打听后觉得这事可行，就从今年年中开始跑手续，这次程叔去省城也是为了铁路线的事。

程管家拍拍肩头上的雪，站在离谭俊十几步以外，“四爷，这次事情办得还算顺利，等明年一开春，地质勘察部门就会开始进行沿线勘测，再把勘测结果递交给铁路设计院。”

谭俊点头，“从勘测到设计，大概要多长时间？”

程管家：“差不多三个月，主要线路有些长，还要考虑与已有铁路线的交叉问题，而且规划局的意思是，有些沿线城市想设置几个站点。”

谭俊：“行，本来就是与政府合作，理清楚前期费用就行。”

程管家脸上犯难，“这个要等设计院那边出了概算图，才能再谈费用的事。”

如今国内铁路线少得可怜，其中大多数为军方修建，政府出资的基本都会商业掺股，现在谭俊主动找上门要出钱修铁路，政府自然欢迎。

谭俊：“省城那边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我走的前两天，听说上面下了个军警联动的令。”程管家觉得自己身上凉气散得差不多，走过去给谭俊倒了杯热茶。

“军警联动不是年年都会搞吗？”谭俊端起杯子喝了口，“又是剿匪？”

“这次不仅是剿匪，还要查禁各县市里的大烟馆。”程管家继续说道：“起因好像是海关那边前段时间查收不少鸦片，据说大部分已经流入国内。”

谭俊点头，他知道宁城有几家开在暗处的大烟馆，但这种事和他没交集，他干的是本分生意的。

但这几年剿匪行动越来越强势，他不免隐隐有点担心，“年前最后一批货快到了吧？”

程管家：“算日子这两天就该到白风岭了，等那边传来消息，这批货我去接。”

谭俊笑笑，“怎么着程叔，不放心让小鬼头去啊？”

“那肯定不是。”平时程叔和娄煜恒相处比较多，对娄煜恒的能力最为认可，逮着个机会就要夸一顿，还说他比店里干了二十几年的老账房还要厉害。

“娄小少爷最近没少忙活，好不容易放寒假了，也没能和四爷你多呆呆。”程管家的话说得很自然，好像娄煜恒放假就该多和谭俊腻在一起一样。

“他留下也没见和我多呆啊。”谭俊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娄煜恒也大了，心思还真不容易琢磨，对了程叔，你和他相处最多，这小子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没有。”程管家立刻否认，“娄小少爷压根没时间，他天天长在店里，最近几年净利润一路攀升，您就没想想有多少是娄小爷的功劳？”

程管家看看谭俊，“再说他也没那个心思，但凡说对谁上心的话，那他最上心的就是您。”

谭俊脑中忽然回闪过娄煜恒在门口说要给他小玉佛时的表情，还有平时会给他戴围巾、手套，生病时的悉心照料，还有偶尔的欲言又止……

甚至一路回想到小鬼头十四那年，在凉亭里说：希望他谁也别娶。

谭俊倒抽口凉气，觉得自己想这些肯定是疯了！

哪跟哪啊？娄煜恒不过是因为把他当成亲哥哥，才会这般。

“铃铃铃——”

客厅里电话铃响起，打断了他飘忽的思绪。

程管家先谭俊一步走了过去，拿起电话，“喂，您好。”

谭俊拿出根烟，放在鼻子底下闻着过瘾，又慢悠悠迈步走到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