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俊莫名被娄煜恒的目光盯得不大自在,忙掩饰着起身,“我去看看新货,怎么也不能白来啊。”
娄煜恒收回视线,转身将小隔间的门推开,库房里不能取暖,举架又高又空旷,常年不见阳光,大冬天就变得越发阴冷。
“这次的货我尽量都摆在底层货架,”娄煜恒走在谭俊前面,“第二批货腊月十五前也能到,需要腾出些地方。”
“嗯,货已经在路上了,咳咳。”刚见了点凉风,谭俊又忍不住嗓子发痒。
库房里货品摆得很规整,一切都是按照之前的分类,娄煜恒并没做大的改动,但能看出,细目分得更加仔细,而且所有货都是先进来的摆在下面,容易拿取。
娄煜恒的脚步慢了下来,听到谭俊一直低咳不止,他忍不住转回身,“四爷,今天是刘师傅开车送你来的吗?”
谭俊摇头,“咳咳咳,我自己。”
“车钥匙呢?”娄煜恒向他面前一伸手,“我先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你……咳咳……你忙你的。”谭俊又是止不住一阵猛咳。
“咳成这样怎么开车?”娄煜恒眉头皱得死紧,生硬的语气因着急显得有些像埋怨,“送你回去要不了几分钟。”
他顿了顿,看谭俊咳得面颊泛红,眼角也隐隐泛出泪花,“再说……”
谭俊抬起双水雾朦朦的眸子,咳一下,肩膀就止不住跟着打颤。
“再说,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娄煜恒说完,鬼迷心窍般抬手,在谭俊眼角蹭了下,动作很轻。
谭俊的睫毛肉眼可见猛地一颤,还有刹那间脸上错愕的表情。
其实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平时几乎没什么忌讳,谭俊也真把娄煜恒当亲弟弟一样看待,除了不一起沐浴、睡觉,别的都没刻意回避过。
可今天,娄煜恒说的话,再配上那么个动作,就让气氛显得很奇怪。
打着旋的北风在外面呼嚎,灌进库房里,夹杂着阴潮的空气直面而来。
谭俊向后退出半步,偏过头又咳了两声。
娄煜恒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我去看看这有谁会开车,找个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谭俊把车钥匙递到娄煜恒面前。
两个大男人,哪有那么矫情?
谭俊把脑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扫除干净,将一切归结为小鬼头年幼早熟,心思自然也细腻。
这几年朝夕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娄煜恒对自己的依赖,或许是真把他当做宁城唯一的亲人,很自然就会表现出亲近和关心。
谭俊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冷漠,他向上拽了拽围巾,抬胳膊搭在娄煜恒肩上,“等忙过这阵,哥哥一定好好犒劳你,想要什么?”
两人走在库房门口的小广场上,卸货工一趟趟忙碌着,大件的货摆得像堵城墙。
谭俊身上总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他平时就很习惯没骨头般把胳膊肘搭在娄煜恒肩膀上,也习惯说话时半眯着眼,尾音拖得稍长,开心时语调里还会夹杂笑意。
“没什么想要的。”娄煜恒这句话刚说出口,似乎就后悔了,立刻改口问道:“什么都行吗?”
两人坐上车,谭俊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先说来听听,而且过年你就十八了,算是哥哥提前送你的成年礼,所以要什么想好了再说。”
娄煜恒发动车子,一转弯开出大门。
宁城冬天经常下雪,路两边积得小山一样,昨晚又下了一场,车子开在路上时不时打滑,只能放慢速度。
轮胎碾压在雪上发出“嘎吱”声,小孩子吵闹着在街边跑来跑去,天蓝得透亮,连一丝云也没有。
谭俊撑在窗边向外望,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哪里看着都那么喜庆。
不远处五六个孩子拿着冰糖葫芦嬉嬉闹闹跑过,跟在最后的小胖子脚底打滑,摔了个屁股墩,谭俊轻笑一声。
“想要你别生病。”
娄煜恒这句话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谭俊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转头问了句,“什么?”
“就……”娄煜恒舔舔唇,“希望你以后能少生病。”
“嗯。”谭俊点头,“生病是挺麻烦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谭俊生病期间大多由程叔照顾,有时怕把病气过给娄煜恒,甚至连屋门都不让他进。
但越是这样,娄煜恒心里就越是着急,“四爷,你这病……是怎么回事?”
“啊?”谭俊抬手碰了下鼻尖,“天冷就这样,一冷就爱咳。”
“怎么弄的?我是说什么原因?”娄煜恒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得收紧,“是不是小时候……”
“对!”谭俊打了声响指,“就是小时候。”
“小时候我不懂事,问了我哥一些不该问的问题,然后被他胖揍一顿。”谭俊不着调地“啧啧”两声,“然后就落下病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