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煜恒本来想解释,但听到谭俊这句话,就先忍住了,抬眼悄悄偷瞄。
估计谭俊是真的动了怒,素来挺注重外表的花孔雀,现在头发都是乱的,衬衫外的马甲散开扣,下摆也从裤子里拽了出来。
“你才多大?”夜深了,谭俊训斥的声音在小巷子里显得格外响亮,“大半夜不回来,去哪也不跟人说一声,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哥交代?”
“还有,出门穿成这样。”他抬手上下划拉一遍,“你从哪弄这么身衣服?这样是去抓鱼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去沿街乞讨了!”
娄煜恒舔唇,低头忍不住笑了下,又迅速用手指在鼻尖蹭了蹭。
“你跟谁一起去的?”谭俊依旧没解气,“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嗯?”
谭俊就这样站在大门口,没歇气儿地训了十几分,中间程管家几次想打断都没成功。
娄煜恒觉得他再继续训下去,街对面的大婶都能被他吵醒,“四爷,其实我不是去抓鱼了。”
谭俊早就料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娄煜恒现在才说出口,原本已经撒出去大半的火,又成功续上。
他嘬了下后槽牙,“娄煜恒你给我进来。”
娄煜恒走上台阶,把手里的鱼递给程管家。
程管家终于逮着机会插话,“四爷,你也消消气,娄小少爷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
谭俊冷哼一声。
程管家提溜着略显瘦小的黑鱼,“我去让厨房做两碗鱼汤,你俩平心静气好好谈谈”
“我不喝!”谭俊解开几粒衬衫扣子,“也不知哪弄来的鱼。”
娄煜恒彻底被谭俊气鼓鼓的样子逗笑,难得一见地勾起唇角,“我身上太脏了,先去洗个澡,四爷,您稍等我会怎么样?”
“洗什么澡?”谭俊一边大步向内走,一边偏着头,对身后的娄煜恒说道:“没解释清楚,你就这么脏着。”
程管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笔画几下,意思让他少说话。
娄煜恒点头,乖乖跟着谭俊进了正厅。
谭俊觉得今天必须给娄煜恒立点规矩,如果他是自己亲弟弟,这事打一次就能了。
但他是娄煜远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亲人,真在自己这出点什么事,对谁都没法交代。
谭俊坐上正位的太师椅,虽然他现在乱七八糟的形象和威严搭不上边,但气势不能输,“说吧,怎么回事?”
娄煜恒规规矩矩站在他面前,“我是去找偷换布匹的人了,而且找到了线索。”
这个结果着实出乎谭俊意料,他记得没和娄煜恒提起过这事,自己都束手无策,一个半大孩子怎么找到的?
谭俊不动声色地看着娄煜恒。
“货物在库房被掉包的可能性不大,一来,要把七十多批粗布运到库房,调换完再运走,目标有些大,也不好操作,就算库房的人被买通,货车来回从路上经过,也很容易让人起疑,留下证据。”
娄煜恒继续道:“二来,换货的人要撕掉原包装,再给粗布裹上牛皮纸,比较耗费时间,搬货、卸货就要几个小时,在库房停留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发现,即便是夜里也不稳妥。”
“所以,货一定是在运输途中某个地方被人掉了包。”
谭俊勾唇笑了下,衣冠不整的模样愈发显得放浪。
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子向前探,“不用你那么费劲分析,库房里没留下痕迹,所以肯定不是在库房,这个早查出来了。”
“嗯。”娄煜恒丝毫没觉得意外,“既然半路卸货,那必然要找卸货工。你们库房的肯定不能用,因为工人不可能光天化日跟着车走。”
“那只可能用对方库房的工人,或者从市场上临时找几个,但用自己的工人很容易被查出破绽,所以从外面找,再给个高价封口费,才是最稳妥的。”
“毕竟在市场上当力工的人很杂,连警察局都不会登记信息。”
谭俊听得来了兴致,卸货工他之前也怀疑过,但怀疑的是自己库房里那几个。
娄煜恒看出谭俊已经对他说的话感兴趣了,他做事有自己的条理,别看现在站在这和谭俊侃侃而谈,他想出每一步后都会再去印证。
例如去谭俊库房周边找线索,和周围的人打听有没有见到可疑的车或人,又拌做找零活的卸货工,去谭家其他几个库房打问了下那天的情况。
最后几天则蹲在万水市场,打问出那天有几个人被叫走干活,而且给的工钱特别高,“我找到了其中一个工人,今晚还去了他家。”
谭俊这下绷不住了,一探身拉住娄煜恒手腕,变脸比翻书还快,“来,快坐下,和哥哥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娄煜恒没坐,“我身上太脏,想先去洗个澡。”
谭俊看着他,从小屁孩脸上看到点得逞的快感。
娄煜恒:“等我洗完澡,咱们边喝鱼汤我边和你说怎么样?”
谭俊松开他的手,干笑一声,直接向后瘫在椅子上,“行,娄煜恒,算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