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煜恒之前只要放假就会去家里的店铺或者库房帮忙，大概从他记事起就这样，所以放假后忽然闲出大把时间，尤其他现在还寄人篱下，就更觉得分外不安。

娄煜远走之前再三叮嘱过，平时不要给谭俊添麻烦，空下来就去帮帮忙。

可他连等了好几天，却在换回这么个结果。

他能看出谭俊最近很疲惫，人瘦了很多，黑眼圈也格外重。

娄煜恒没再多说什么，之后特意跑去问程管家，知道是库房丢了一批货。

*

从事发，到调查，警察局前前后后关了三批人，但丢的货没找到，谁动的手脚更是压根查不出来。

一件事牵扯去谭俊大半精力，眼看新货又要入库，简直忙得他焦头烂额。

店里基本都是原来的老人，他回到宁城，除了自己弄个货运行，别的一律沿用原班人马，这就导致遇到某些情况时，他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可一时间替换掉现在的伙计根本不可能，就连一个好用的库管和账房都找不下。

这天，谭俊回家时又是半夜。

但意外的是家里下人告诉他，娄小少爷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眼看已经过了十一点，派出去几波人找，全没找到人影。

谭俊最近事情多，的确对娄煜恒关注的就有些少，自打那次半夜见了一面，之后几天两人都没怎么碰上过。

“他最近都在干嘛？”谭俊扯掉领带，问家里门房的小李子。

“这个真不知道，但最近四五天，娄小爷总一大早就出门，到了晚上才回来。”小李子跟在谭俊身后，“而且回来时衣服、鞋子上都是土。”

谭俊拧眉，“都是土？”

小李子：“对，出门时也穿得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去干吗。”

谭俊听到这就更费解了，想起那天自己说过折现的事，开始担心小屁孩子是不是又把赎身当了真，会不会跑出去做苦力赚钱。

但他能确定，娄煜恒不至于傻到听不出自己是在和他开玩笑，毕竟是国中的高材生，哪可能明知是戏弄他依旧上钩？

可娄煜恒又不是会疯跑出去玩的性格，这个点还没回来，万一真出什么事，他要怎么和娄煜远交代？

谭俊转身，向大门口走去，“小李子，多带几个人，跟我去旁边市场找找。”

“是，四爷。”小李子忙向倒房跑去。

谭俊等在门口，随手摸出根烟点上。

娄煜恒平时让他挺省心的，但屁孩子有时太省心也不好，总是不声不响，自己主意还挺正。

他呼出口烟，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便不耐烦地催促一声，“快点！”

“来了！四爷。”小李子带着十几个年轻小伙急急忙忙走出来，有的连衣服都没穿利索。

谭俊领着一众人向外走，东边不远就是万水市场，里面卖木方、建材，平时门口有许多力工蹲活。

想来娄煜恒如果真的想赚钱，去万水肯定是最快最稳妥的，虽然一天下来也就几毛钱。

可他刚跨出大门，迎面就和娄煜恒撞了个正着。

昏黄的灯照亮门前一块空地，娄煜恒正脚踩一双烂布鞋站在光中，麻灰色短裤缝着补丁飞着边，上身一件堪比打铁的短袖，脏得看不出本色。

此时正顶着满脸汗泥仰头看谭俊，还有他身后火急火燎向外冲的一群壮汉。

谭俊眉头一皱，这小子弄成这样是干嘛去了？

又不知从哪弄一身烂衣服，他谭俊为人就算再差劲，也不至于苛待自己兄弟的亲弟弟到如此吧？

“才回来？干嘛去了？”谭俊一开口，自己都控制不住声音里的火气。

“去河边抓鱼。”娄煜恒抬起胳膊，手里一根细麻绳，拴着两条又小又黑的鱼。

“抓鱼？”谭俊一股妖火“噌”地窜上来，“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娄煜恒没说话，一双浸墨般的眼睛，滴溜溜盯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娄煜恒左右看看，眼神里怯生生的。

不知谁叫来了程管家，看到眼前一幕忙先把家里的下人哄散，“没事了，大家快散了吧。”

谭俊则抱着膀子居高临下，“你玩得挺疯啊？弄成这样是去泥沟里抓的鱼，还是煤堆里抓的鱼？”

娄煜恒：“不是……我……”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