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破坏公共设施在校规中也是明令禁止的,所以经教务处商议,决定让他停课三天,回家思过。”
谭俊扯动嘴角,干笑两声,“破坏学校设施?徐老师您指的是印刷室的灯泡吗?”
徐老师尴尬地点点头,“是,我知道,这件事错不在煜恒,但教务处的决定,身为老师我并没有权利驳回。”
“我懂。”谭俊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破坏学校公共设施确实不对,不如这样。”
他侧头向外瞥了一眼,宁昌国中算得上气派,但学校设施不免老旧,“我出资把学校所有电灯都换成带保护罩的。”
“哎哟,这哪里好意思?”徐老师忙欲推辞。
谭俊继续说道,“我也有事要求徐老师,毕竟这次打架事件对煜恒心理影响不小,所以能不能麻烦您与学校沟通下,别给他停课。”
“这……”徐老师略迟疑,“煜恒成绩一直很好,作为老师我也不愿意让他停课,其实做这个决定前我就和校领导沟通过。”
谭俊脸上一直挂着浅淡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徐老师,您再去试试,如果能让煜恒上课,电灯我这周就可以送到学校。”
徐老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听谭俊这样说,便去和学校几位主管领导沟通,结果和谭俊预期的一样,停课处分取消,娄煜恒可以正常上课。
谭俊道了谢,徐老师一路把他送下楼,“煜恒哪里都好,也让老师省心,但就是心思太重,我觉得您可以试试多陪陪他,多听听他的想法,这种孩子最需要的其实就是沟通。”
谭俊点头:“好的,徐老师。”
走出学校时距离放学只剩十几分,谭俊索性站在车外,一边抽烟,一边等娄煜恒出来。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照在身上,尼古丁冲得他有些头晕,刚刚徐老师说学校大概有各类电灯二百余盏,他粗略算了下,绝对是笔不小的数目。
谭俊也不知道自己用几万块换娄煜恒上三天课是为什么,对于一个年级第一来说,别说三天不上课,也许三周不上课都毫无影响。
可刚刚那么一瞬,他只想这样做。
下课钟声幽幽敲响,谭俊缓缓将烟雾吐出,后知后觉道:“好像有点亏。”
学生潮水般从校门口涌了出来,吵闹着,欢腾着,就越发显得娄煜恒像是被孤立出来的异类。
曾几何时,谭俊在美国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可他当年却没有亲人在身边,那种无助感折磨了他近三年。
谭俊隔着街挥了挥手,娄煜恒便小跑过来,少年站定在他面前,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谭四爷,老师怎么说?”
“说你学习很好,也让老师省心。”谭俊拉开车门,“走,回家。”
刚回去上课时班里就有同学告诉娄煜恒,说他被罚停课三天,可放学时徐老师又让他正常上课,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谭俊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脸上若有似无带着笑,他刚想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对方却先开了口。
“娄煜恒,要是学校没给武正飞处分,你准备就这样瞒着我,也瞒着老师?”
娄煜恒脸上被抓伤的那道伤痕变成了暗红色,趴在皮肤上格外明显,“本来就不是光彩的事,说了又不能改变什么。”
谭俊侧眼斜睨着他,少年人总会放不下那点面子和倔强,“会觉得委屈吗?”
“什么?”他怔了下。
“同学那样对待你,可那些事根本与你无关,会不会觉得很委屈?”车窗外的光照亮谭俊深棕色的瞳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耐心。
娄煜恒从出生就不明白委屈是什么,他的人生,他身边出现过的人,他成长的环境,都不允许这个词出现。
没人会纵容他的委屈,因为没人有时间去在乎他委屈不委屈。
娄煜恒被谭俊问愣了,呆呆看着他,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谭俊红润的唇勾出个弧度,他抬手在娄煜恒发顶揉了几下,“别委屈,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告诉哥哥,我去帮你去收拾他。”
狭小的车厢内有些闷热,情绪在局促的空间里似乎可以传染。
娄煜恒看着谭俊的笑,嘴角也止不住微微上扬,而独属于少年人的某种小心思如萌芽破土般冒了出来。
也许,敞开心扉就在某一瞬,某句话,某个眉眼交错,某个初夏午间。
也许,那点小心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