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煜恒默默给谭俊扣了顶花心大萝卜的帽子,又想哥哥什么时候能带他离开。
如果离开了,就再看不到这个人,那自然不必担心被妖精摄去心魂。
夜空的星忽闪几下,娄煜恒眨眨眼,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谭俊和谁在一起关他什么事?几岁变成花心大萝卜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摄人心魂也是摄女子的,他可是男子。
那……男子与男子间……
“小鬼头,发什么呆?”
谭俊拍了下娄煜恒滚圆的后脑勺,半带醉意笑道:“走,哥哥带你回家。”
他的眉眼本就勾人,此时因酒醉又添几分蛊惑。
娄煜恒刚刚那件事还没想出头绪,听到这话竟兀自开始脸红。
娄煜恒:我在想什么?!
*
谭俊宁城的房子在旧街区,早前是座贝勒府,回国后他觉得地段不错,院子里也够宽敞精致便买了下来。
谭家老宅其实不是没有地方住,连串的宅子占了两条街,兄弟几人和潭老爷子都在一处分院住着。
但谭俊十二岁被这群人赶出家门,如今回来,即便老爷子让他回去住,他也没再回去的打算,自己在外面还能落得清净。
只是早前娄煜恒没来时,偌大的贝勒府只有谭俊和几名家仆,大得冷冷清清。
如今出入多了个人,似乎也变得热闹起来。
最近宁城商会要办年中会,谭俊作为洋货行总长不免跟着忙碌,家里的事便照应少些。
好在娄煜恒很让他省心,清早上学从没迟到过,晚上也按时按点回来。
刚到谭俊府上时小少年还有些别扭,眨眼过去一个月,两人也越发熟络起来。
这天谭俊回来的有些晚,杂货行新到一批货,件数、种类全对不上,他和程管家从早忙到晚,才知道还有一批货混在别家的货里,要月底才能运到。
运货的伙计多爱打这类擦边球,主家要是粗心些,漏掉的货物就都成他们的了。
一天盘货点货累得谭俊腰酸背痛,在门口下了车他便先点燃一根烟,“程叔,我没回来时,洋货行也经常出现这种状况吗?”
程叔以前是程老爷的账房,自打小少爷谭俊出生便在他身边做了管家,一做就是二十一年。
程管家推推眼镜,单手撩起长袍,快步跟到谭俊身后,“四爷,以前您没回来时,港口到宁城都用谭家自己的货运队,还真从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谭俊轻笑一声,货运行由老大谭志卿管着,自打他回来,货运行便断了洋货行和杂货行的一切业务。
谭俊深吸了口烟,腥红的火点在夜色中跳动,他弯起眉眼笑了笑,“还真够煞费苦心的。”
程管家:“倒也没什么,以后咱们勤攒点着点货物就行,这事交给我吧,四爷不必劳心。”
谭俊点头,夜风扫过,他喉头一紧,忍不住咳了两声。
程管家直接上手拿走谭俊手里的烟,又忍不住开始唠叨,“爷您千万得注意身体,以后太繁重的事情不要再做了,要是犯病,那可不是……”
“程叔,”这些话谭俊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回来路上程管家就念叨了一路,“现在又不是冬天,哪里就能犯病?我就是被烟呛到了。”
程管家满心忧怨,长叹一口气,又连连摇头,“想当年,要不是我……”
“您又开始了。”谭俊笑得温和,“想当年的事不怪你,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好,又嫌老头子我磨叨,不说了,不说了。”
程管家到现在都拿这位少爷没辙,能做的也只有事事多操心些,“对了四爷,明天上午商会汤会长叫您去他府上,说要商议年中会的事。”
商会有指定地点办公,公事基本不会到家里谈,程管家放心不下,“不知道汤会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四爷您还是多防备些。”
谭俊点头,他刚从国外回来,汤会长就给了他个总长的职位,想必是有说法,看来汤会长憋了这几个月,明天要和他摊牌了,“嗯,我知道。”
两人说着,穿过廊道进了后院,刚转过来就看到娄煜恒坐在谭俊门口的台阶上。
半个夏天过去,娄煜恒的皮肤被晒成古铜色,平日瞧着健康硬朗,但今天胳膊和腿上都有明显擦伤,脸颊处还有抓痕。
谭俊也顾不得浑身浑身酸痛,快步上前看查看,伤口已经清理过,但还没上药,“程叔,去拿些药来。”
“不用,已经都结痂了。”娄煜恒起身想阻止,可程管家已经手脚利落地走远了。
谭俊皱起眉头,虽说男孩子打架是平常事,但以他对娄煜恒的了解,小鬼头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架。
他拉着娄煜恒的胳膊向屋里走,“说说吧,怎么回事?”
谭俊平时瞧着不着调,但正经起来气势却很压人。
娄煜恒抿了下唇,“那个……四爷,明天上午您有时间没?老师要找我家长。”
谭俊微微挑起一边眉梢,“找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