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可以充分否认。」她面无表情地说,奥拉尔又哼笑了一声。
西格瓦凑过来,战战兢兢地向她呈上一块肉,他依然因为自己的跌落而羞愧。她看了一小会儿,让西格瓦以为她要拒绝他的好意,但最后她还是接了过去,点头致谢。
「你是怎么赢得你的名字的,半筒箭?」她一边嚼一边问道。
「一次袭击。我当时是个新手,跟着护送一个车队,往主堡运物资。我们在开阔的冰原上遭到攻击。一场暴雪掩盖了他们的靠近。齿鸦部族。」
哈拉滴咕了一声。「险恶的战士。专割人头。」
西格瓦点了点头。「我在混战中吃了几箭。不过坚持打了下去。当最后一个齿鸦部落的人逃走,剩下的都濒死或已死在冰上,石拳就赐给了我现在的名字,」
「你这辈子是学不会讲故事了,小子,」奥拉尔说。「少说了一半的事。一点也不懂制造气氛。」
「不像你,老家伙,」哈拉说。「我敢发誓你的故事每讲出来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离谱。」
「我给你讲过我关于熊的故事吗,小鬼?」奥拉尔挤了挤眼睛问向西格瓦。
「别,」哈拉一边说一边对那位霜卫老前辈抬起一根手指。「我可不想再听一遍了。」
「那下次吧,」奥拉尔无奈地耸耸肩。「不过,齿鸦的人在这小伙身上插了至少十多支箭。当时你,多少,十四冬?他当时就已经是个大个子了。虽然还没长成现在这个大块头,但依然很壮。他盾牌上插了四支箭,一条腿上中了两支,一条小臂上横穿过一支。胸
口上两支,肩膀上一支,后背上还有更多。但他一直坚持打到最后,像一头被卡住的厄纽克尥蹶子一样。他打趴了三个齿鸦的人,然后又中了一箭,丢掉了手中的剑。但他没有停下。他从自己身上拔出来一支箭,用这只箭又杀了两个齿鸦!这鸟蛋是我见过最乐呵的事了!纯冰裔。足以让赛瑞尔达本尊感到骄傲。」
「无畏之母,」哈拉立刻说出口,同时抓住赛瑞尔达的苍白护身符,它和阿瓦罗萨、丽桑卓的护符一起挂在她脖子上。
「无畏之母,」西格瓦也低声念到。他的脸颊发烫,低下了头,奥拉尔的赞美之词让他感到不自在。
「你的幽默感真奇怪,石拳。」哈拉说着站了起来。「来吧。该继续了。」
「抱歉我刚才摔了,」西格瓦说,他也站起来准备迎接下一段攀爬。「我在此立誓,我不会再让二位失望。」
「如果你摔了,那是三姐妹的意志,」哈拉说。「如果你摔了还把我们一起带下去,那这也是我们的命运。你的誓言无关紧要。」….
她从他身旁经过,视线搜寻着最佳的出发点。奥拉尔笑着在西格瓦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没事儿,小鬼,」他说。「最强的冰裔也有失足的时候,如果这就是最险的难关,我们就要跪拜感谢三姐妹了。」
他们继续降入深渊,逼人的寒风一如既往地用嚎哭追赶他们。
它的出现就像雾中的鬼魂。上一刻他们下方还什么都没有,下一刻它就出现了。
失落之桥。
从远处看,桥上似乎长满了某种贪婪的野草或者荆棘。但这是无稽之谈,显然,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深渊中生长繁衍,这里的寒冷似乎是从下向上照射出来的。
不,这野草模样的东西绝非平日见到的植物生命。这是生命的反面。西格瓦感到肚子里一阵抽搐,他咽了一下口水,胃里的东西似乎在往上返。曾经下到过这里的***所成员给西格瓦讲述过关于这里的炉边故事,但即便有所准备,这番景象依然令人不安。
他跳下了最后十尺距离,蹲伏着陆。他的肌肉因劳累而烧灼,他的双手由于紧握冰镐而扭曲成爪子模样。虽然他筋疲力尽,但还是警惕地盯着周围,几乎不敢喘气,不敢眨眼。
「什么也别碰,」哈拉警告他。
「如果我碰了什么东西,那也是三姐妹的意志,对吧?」奥拉尔说。面对这位老战士的打趣,西格瓦没法升起笑意。
哈拉转过身,摇了摇头。「喘口气。这是最后一座桥了。到最下面之前不会再停下——下一段是最长的一段。愿三姐妹注视我们。」
西格瓦卸下了多余的负担,走到桥中间,恐惧而又惊奇地凝望四周。这里的风已经不再勐烈,伴着哨鸣吹过奇怪的石头结构,它们如同扭曲的栅栏环绕在桥的周围。
他难以揣测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但即便只是看着,也让他感到难受。
巨大的拱形岩石环绕在桥的上方,就如同一柱岩浆越过桥的全长,然后突然在半空中凝固。
他当然知道这座桥的历史。被囚禁在下面的东西很久之前就开始尝试逃离它的监牢,而那个时候三姐妹的时代早已过去。
在这里,霜卫的人曾对抗过那黑暗,在这里,他们死去。每一个人的死亡,都让栖于下之物获得成长。它吃进死者的尸体,将其吸收、转化、成为爆发生长的燃料。这就是它的本性。或许它已经沉睡了数千年,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但只要一滴血就能让它突然活起来,展露暴虐本性。
西格瓦正在看着的东西,那些外形奇怪、令人反胃的环形拱石和畸形碎屑的混合物,都是栖于下之物生长的路径,它从一个霜卫尸体跳向另一
个霜卫尸体,占据他们的全部。
它吃进去的物质,生出了别的东西。
西格瓦的头脑中有一种不安的、令人疯狂的压力,似乎是从下方散发来的压力。他用指节按压太阳穴,想要缓解这头痛。
毫无征兆地,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回忆涌了上来,如同山洞中飞出的蝙蝠群。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个时候他还没被霜卫部族收纳。他想起了自己部族的冰拱门,还有流线型的三桅帆船,立在锐利的刀锋之上,飞驰于冰封的水面。他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船来到宏伟塔尖面前。带着黑色头盔的霜卫战士等在那里。西格瓦和他部落里另外六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挑了出来。这是莫大的光荣。而他就在那里,迎着午夜的阳光,看着他的部落驾船离开。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
他被带到了主堡,并在那里接受考验,被迫参与血腥残忍的试炼。与他来自同一部族的其他孩子一个接一个熄灭了,最后只剩他独自一人。
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部族。他已经有了新的家。新的信仰。
他是霜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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