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凭看过来的时候, 王显明也朝他打量了过去。
这一看,他的目光就控制不住地闪过了一丝惊艳。
这些年,他见过的姿色上品的美男多了去了, 就算是容色风采俱佳的俊彦少年, 他也玩过不少。但是所有那些人, 和面前这个缓步醒来的郎君比起来,那通通都不堪一提了。
顾凭的容貌,本就已经是世间罕有的俊美, 更难得的是他眉目间那仿佛刻进了骨子里的不在意。好像这天底下, 既没有什么东西他非要得到, 也没有什么他一定不可以失去。这种近乎超尘脱俗的清和逸,再配上他那因为在煽情香中染上一分迷离的眸光, 简直是无法形容。
王显明的眼底一片火热。
但是不过一瞬息, 他把又自己贪婪的神情给抹去了。
……这个人,容貌风姿太罕见了,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他不能贸然下手。
他那变了几变的眼神, 全都被顾凭收入眼底。
其实,自从那一天, 他在酒楼门口露面, 被那个采花使赵全安盯上后, 顾凭就在想,注意到他的人,应该不止赵全安一个。
既然那些权贵喜欢玩风姿殊甚的青年俊彦, 那么对他这种人最为留心的,最想要得到他,把他控制在手里的, 应该是萧兰坊。
恐怕那些天,他的护卫在大张旗鼓地找萧兰坊的花帖,萧兰坊也在偷偷查他的来历。
查到他应当只是一个普通富户之后,看看,不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么。
一个外来商户,在池陵无亲无故,想要在七天时间得到一张萧兰坊千金难求的花帖,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有人特意要把花帖送到他手上。
所以今晚,顾凭一直在等着看萧兰坊会做些什么。
……看来,他们想拿他来讨好的,就是王显明啊。
说真的,这些天他还一直在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接触上王显明,还能不引起他的警觉。怎么说呢,还真是挺得来全不费工夫的。
顾凭朝王显明瞥了一眼,转身准备走。
像萧兰坊这种地方,绝不会让贵人在寻欢作乐的时候还能碰上旁人的。萧兰坊这样放他和王显明见面,有点刻意了。
果然,王显明叫住了他:“郎君请留步。”
顾凭停下步子,眸光转向他。
王显明被他看得一荡,呵呵一笑,又走近了两步,细细地打量着顾凭。
越看,他心底越是火热。一时间竟然想着,别说这个人身份不显,就算他是世家子弟,只要不是那些一流大族,我也要想办法把他给弄进后院里!当然,这种风流俊彦,多半是接受不了被人强锁的。但他越是不愿意,才越是让人心痒难耐。王显明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这种淡漠绝伦的脸上,被他逼着露出别的神情。
他微笑道:“我不耐热闹,见此处幽静,不想竟扰了郎君。”
顾凭正打算随口回一句,忽然听见身后锵的一声——
是陈晏拔剑了。
他的剑并没有全拔,只是拔出了五寸。那雪亮的剑刃倒映着他微垂的长睫,虽然看不清五官,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锋锐无匹,凌厉至极的杀气!
王显明浑身一僵。
虽然他转瞬就反应过来,这个人不过一个小小的护卫,怎么敢明着对他动刀。
可是,那一瞬间性命不保的感觉太强烈了,虽然王显明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动手,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远离了那个护卫的地方,才惊疑不定地停住步。
顾凭不着痕迹地走上前,挡在陈晏前面,微微笑道:“抱歉。我这护卫曾为护主家,经历过数十次的匪祸,性子也养得过于……”
他再次向王显明一礼:“当真是抱歉。”
王显明扫视着陈晏,目光闪动。
从这个人身上,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与其说是对这个人熟悉,不如说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让他不自觉想到了数年前的一幕。
那时他去凤都朝见,曾远远地看过秦王陈晏一次。
那是在孟恩谋逆案已经尘埃落定之后。当时的陈晏,已经因为赫赫战功成为朝廷上下最为耀眼的名将。万人之中,他只那么随意地扫了一眼,就让四下死寂无声,再无一人敢开口。那只消一眼,就能令人封喉的煞气,给王显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于是这些年,汝州需要有人如今朝见时,他都会派其他的权贵官员过去。至于他自己,那是有意无意地在避开着的。
但是,这也让他对陈晏的相貌毫不熟悉,尤其是现在陈晏以面具覆面,又站在阴影里,身子前面还有顾凭半遮半挡着,王显明看了几眼,还是什么也没有看清。
顾凭冲他微一颔首,带着陈晏离开了。
王显明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片刻,一个萧兰坊的管事默默走到他身后。
王显明沉声问:“他是谁?”
管事道:“一个江淮的茶商,名叫顾安。”
顾凭他们隐藏身份行事,自然不能用真名。这个茶商顾安便是他化名的身份。
“他身边那个呢?”
管事顿了顿,道:“那是他的护卫,也是……他收在房里的人。”
王显明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似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他轻声道:“秦王如今在哪儿?”
萧兰坊不仅是搜罗美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因为他们和世家权贵们特殊的关系,还有他们在三教九流里安插进去的人手,让它们掌控着极为灵通的风声情报。就在不久前,知道了南疆事定,秦王即将返回凤都之后,王显明就跟萧兰坊通了气,让他们留意陈晏的路线。
可惜,自从被青君伏击之后,陈晏的行军路线便是高度保密的状态,他们只能转而派人留意各地有没有陈晏现身的动静。
管事立刻回禀道:“前几日我们的人发来信报,说发现秦王和那八百私兵出现在了舞阳。”
舞阳?
那地方离池陵足有数百里之遥。王显明的眉头微微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