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晚了岳斌几分钟下来,但是岳斌的桌上已有两杯咖啡,其中一杯已经空了,另外一杯还剩余四分之一。
他此刻已经平静下来,神色恢复如初,见着赵凌月,还朝她微微颔首,仿佛又是初见时那位外表儒雅内里严厉的岳斌老师,只不过此时眉眼间多了一丝初见时没有的慈祥。
赵凌月坐下来。
岳斌说:“刚刚失态,让你见笑了。
你母亲是我遇见过的花滑选手里最有天赋的,你较真的时候分外像你的母亲,”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看着赵凌月,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对过往的怀念,旋即又叹了声:“冒昧问一句,她……是怎么走的?”
赵凌月垂下眼。
半晌,她才轻轻地说:“因为一场意外。”
……
她至今还记得。
医院冰冷的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拉着她和弟弟的手,他们姐弟俩只有贴着母亲的脸才听得见虚弱到极致的嗓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暖。
“要听爸爸的话哦。”
“妈妈爱你们。”
随后,气息逐渐衰弱,直至消失。
心电图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她一转头。
父亲面无表情,挪着灌了铅似的步子,上前拥住了他们。
……
至今回忆起这一幕,赵凌月心中仍然难以平静。
那会年纪尚小,总觉得父亲连一滴眼泪都不给离世的母亲,实在冷情。
再后来,某日父亲醉酒,抱着母亲的遗物,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她方知父亲不是无情,是肩膀上的责任和担子太重,由不得他落泪。
……
岳斌叹息一声。
他问:“你是在为你的母亲圆梦吗?”
赵凌月缓慢地摇头。
她忽然问:“岳老师,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岳斌说:“你说。”
赵凌月问:“你对我母亲是什么样的感情?”
岳斌说:“伯乐与千里马。”
赵凌月说:“岳老师,我母亲的梦想她早已靠自己达成。
您可能不了解她,她热爱花滑,但更热爱自己的家庭,与心爱的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是她最大的梦想。
而我现在是在替自己圆梦,我滑冰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只想有朝一日能站在世界舞台上,被所有人认同我对梦想的追逐。”
岳斌久久没有言语。
……
赵凌月即将回国。
再过一个半月,她即将要参加国内的一场比赛,虽说不是国际级别的赛事,但是作为她的处女赛首秀,林泉十分看重。
她从岳斌这儿学了自由滑的编排,回国后林泉还给她安排了短节目的编排,是国内颇有名气的编舞老师。
她订了第二天夜晚十点的航班。
景语说要送她。
未料,去机场的时候,岳斌也来了。
岳斌全程一声不吭,直到赵凌月换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准备与两人告别时,她才发现景语人不见了,只剩下岳斌在原地。
她走过去,说道:“这段时日感谢岳老师的教导,我回国后回多加练习,总有一天我会让岳老师你承认我的花滑。”
岳斌淡淡地说道:“我会抽出两天的时间,回国看你的比赛。”
赵凌月愣了下,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这……这……”
话音又戛然而止。
她抿着唇,问:“是因为我的母亲吗?”
岳斌说:“不全然是,最重要的是,你的《红磨坊》确实有能打得动我的地方。
作为十五天的老师的建议,你回国后可以多与嘉树相处,他会是你突破瓶颈的关键。”
赵凌月有些不能理解这句话。
岳斌不打算多解释。
而此时,景语拎着两杯咖啡过来了,说:“时间差不多了,凌月你该过安检了,回国后给我的微信发个消息……”说着,她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了岳斌,又凑到赵凌月身前,说:“回去后,帮我给席嘉树那小子转告一句话,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拍拍赵凌月的肩,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再见了,回国后找你们玩。”
赵凌月心中微动,也跟着笑了,说:“好的。”
此时,手机震动了下,来了条微信。
席嘉树小朋友:赵金鱼,过安检了吗?
景语眼神儿尖,笑而不语地和赵凌月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