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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在船厅聊叙了会儿朝中和滇地的时局。
尉迟靖不得不感慨,原本如陆之昀这样的权臣,普遍都会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但凡是有些野心的君王,都不会允许朝中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可他的亲妹妹沈沅,却是陆之昀的妻子。尉迟靖对沈沅是充满了愧疚,且是想要弥补她的。
同时也觉得,放眼整个祈朝,也不是谁都能配娶她的妹妹沈沅的。
陆之昀算是勉强配得上她的男人,如果他的年纪再小个几岁,与沈沅的年岁更相近些,那他对陆之昀这个妹婿会更满意。
尉迟靖同陆之昀聊叙了许久,却仍未忘记他这番来公府的目的。
及至黄昏,菡萏池上的水面也仿若被暖煦的夕光渡上了一层金光时,尉迟靖方才故意地清了清嗓子,无奈地问道:“沈沅将我的妾室…带走了。不知国公可否让我将她带回去?我今日登公府的目的,原也是想接她回去的。”
话落,陆之昀故意觑起了眼目。
他低声回道:“你的妾室不在镇国公府。”
“那她在哪儿?我听说了她在杜家发生的事,想必是我此前并没有将话同她讲清,这才让她对我心生芥蒂。”
陆之昀的嗓音却沉了几分:“可你要知道,你是外藩的宗室子弟,在京中根基很浅,来日登临大位,我和沈沅也会离开京师,去滇境就藩。你若想坐稳这个位置,惟有要靠同世家联姻这个方法。”
陆之昀说的道理尉迟靖是懂得的,他在京中,却然是没有尉迟桢的势力大。
他目前是给不了蓁蓁正妻之位的,就算他在顺利地登基后,执意要立蓁蓁为皇后,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
尉迟靖的心情一时间极为复杂。
一方面知道,但凡成大事者,必然要断情绝爱,万不能为情所困。
他此前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会在女人和权势之间摇摆不定的男人。
却没成想,他如今竟是成了,他此前最为不齿的人。
陆之昀见尉迟靖面色有异,声音近乎冰冷地又道:“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但你也要尽快做出取舍。你可以不娶杜芳若为妻,京中的适龄世家贵女还有很多。尉迟靖,你现在没有这个能力,能够兼得鱼与熊掌。你若是真喜欢她,就先想办法将她安抚下来,等来日你坐稳了这个位置,再一步一步地为她铺路,使她能够坐到与你并肩的那个位置上。”
实则尉迟靖原本觉得,陆之昀同他说的这番话,会很冷酷无情。
或许还会同他说,蓁蓁不过就是个妾室而已,他日后若是登上了帝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是陆之昀没有这么说。
他极尽理智地同他阐明了实情的利弊后,也给了他中肯的建议。
尉迟靖的俊容略显阴沉,却还是缄默地颔了下首。
陆之昀随后同他提起,沈沅动用了自己的嫁妆,让蓁蓁在京师开了间胭脂水粉铺子,如今她的生意做的不错,那胭脂铺子便开在显贵云集的前门街上。
故而尉迟靖同陆之昀辞别后,便直奔前门大街而去。
——
却说沈弘量自打被朝廷削了侯爵之位后,所剩的那些积蓄银两,也早就被阿蘅变卖转移。
阿蘅抱着他的儿子沈项临,竟是同侯府的管事私奔了,沈弘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五姨娘平日那般的温驯,竟也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沈弘量经此变故,一夜白头。
指挥营的官兵却勒令他在三日内搬离朝廷赐的府邸,沈弘量卧床不起,惟沈家长男沈项明在家族落魄之时,担起了责任,遣散了沈弘量其余的几个姨娘。
庶女沈沐同她的小娘回娘家去了。
沈项明毕竟是刘氏的亲子,故而刘氏的母亲还是心疼外孙,却也不敢对沈家人资助过多,待东拼西凑出了一百两银子后,沈项明就在京郊买下了一间茅屋,将老父和沈渝安顿好后,就找到了一个木匠的营生做。
实则沈项明虽不喜治学读书,却或多或少曾受还在工部任职的沈弘量的影响,喜欢钻研一些木活。
沈渝终日在茅屋里怨声载道,对这茅屋里的一切都很嫌弃。
满头白发的沈弘量奄奄一息地躺在炕榻上,沈渝穿着粗麻制的布衣,只得悄悄地抹着眼泪。
这间茅屋一共三间房室,沈弘量和沈项明同住一间房,沈渝单独住一间房,另一间是做饭的庖房,并无其余的地界供人出恭或是小解。
沈渝待在自己破旧的草屋里,越想越绝望,直到拿出了一个墨色的陶罐时,眼泪才将将地止息住。
这陶罐里放着的,是陆谌交给她的蛊虫。
此前陆谌寻到她时,沈渝方才知晓,原来敦郡王身侧的门客陈尧,就是从云南回来后,隐姓埋名的陆谌。
可前阵子沈渝打听到,那陈尧竟是凭空在京师失踪了,敦郡王了寻了他好久,都没有找到他。
沈渝不知道陆谌去了哪里,却将陆谌视为了人生中的唯一期望。
陆谌总归还是对她有感情在的,沈渝想,这番他去了滇境,估计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他应该还是意识到了,还是她沈渝好,沈沅终归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也不适合她。
陆谌同她说,这个蛊虫对他很重要,让她为他好好地保管,他如今的身份并不方便随时地带着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