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头一次被儿子凶,心里不免不得劲儿,老杜家规矩大,注重“诗礼传家”,父为子纲,从来都是老子打骂儿子,哪有儿子敢凶老子的。可见儿子这么快就服软,心里舒服多了,便端上老子的架子,骂道:“你敢削他,老子削你,土豆那孩子最机警好不,要不是那两巴掌打醒了我,只怕立马就露馅儿,我和你一起都完蛋。”
老头儿还生怕儿子真的怪罪土豆,又拍拍海山的胳膊,替土豆说好话:“那两耳刮子,看着狠,其实不疼。”
海山正待答话,门外忽然一声轻咳,父子两人对看一眼,知道有人来了。
全升的亲信阿牛,进到屋子时,看到的是海山眯着眼睛腑躺着,老杜头正给他在背上刮痧呢。
阿牛一双眼睛直往两人身上睃,没发现什么特别,问:“老杜头!还要多久?快点,好了滚回号子里去,少在这里磨蹭!”
闻言海山睁开了眼,瞟了那阿牛一眼,一副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样子。跟着眼睛就重新闭上了。
老杜头边刮边道:“这就好。”
“快点!别耽误老子睡觉!”阿牛不耐烦的催促着。
老头儿嘴上应着,手上不停,出痧很顺,老头儿知道,只要好生睡一觉,儿子的烧明儿就能退了。
等阿牛押着老杜头走后,海山睁开了眼,自己坐了起来,脸上哪里还有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模样,只有一种冰冷的坚毅。
门被轻轻推开,李大个子闪将进来,递给海山一个茶壶,然后退回门口,人一闪就又不见了。
刮痧后高热已渐退,一壶温水下肚,身体开始有汗出,感觉舒服多了。
海山拉过被子裹在身上以防着凉,一边捂汗一边梳理眼下的危机:
全升生了疑,那么他会怎么做?
全升肯定会先杀上老杜家,或通过其它什么途径,找他和老杜头是父子的证据,绺规之中,六律中的第六条“私放秧子者,律在枪决”,那还是私放,如果查清他是处心积虑就是要救秧子出去的,就冲这欺瞒各位当家,把各位当家当**耍了一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怎么才能阻止全升使坏?
还有,老爹说得对,带上孩子走容易,带上老爹一起走千难万难,平日里为了让老爹少受连累,装着八辈子不认得一样,呼来喝去,现在说那是孩子的干爷爷,要一起带走,谁他妈的信啊!这个压根就不能提,提了那就是不打自招,那么怎么让老爹逃出这个牢笼?
还有,若是已经确定被人识破了身份,那等着自己的就是极刑,自己要怎么才能逃出生天?
硬来最大的坏处,就是招致匪绺的疯狂报复,就算走脱了,预后也难以估计,所以虽然他一直有准备,但始终不敢实施。
如今是被逼到了墙角,明知是坑也得跳了。
海山将灯吹灭,就在黑暗中默坐凝思,过了好一会儿,摸黑穿上深色的外衣,将一些衣物充塞在被子里整成个人形,然后人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