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为孩子把了一泡尿,然后送到海山手上,对孩子说:“宝子,一会你跟这位爷去,你要听他的话,不要哭闹,知道不?”
把尿,喂食,这是为他带孩子跑路方便,也是在亲手教他这个从没带过孩子的人怎么照看这个孩子。那最后的交待,是告诉孩子,他可以信任。
老爹真是用心良苦!
其次,是目下的处境。
老爹肯定要救,孩子肯定不能杀,那么他将如何应对?
最简单是强行救走父亲,但三江好是陈年巨匪,崽子300多人,全升的秧子房又戒备森严,他一个人好说,但要带上他的老父亲,纵使武功再好,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而且不是带人离开刘家烧锅就算成事了,只要在三江好的势力范围内,就有被三江好追杀清算的危险。
他爹说得对,武艺再好,也顶不住子弹,他们有枪!
海山心里泛起一种无奈的苦涩,他苦练了10年,现在学艺有成,才发现时代进步,他所学的并不能让他护卫至亲。
奶奶的,以后一定要把枪法练好!
目下,只能先回去混着,他在绺子里,才能暗中保护父亲,他要对绺子有透彻的了解,才能洞悉其中的关系利害,让他找到破绽,找到机会,设定实施带上父亲全身而退的方法。
他到三江好时日不多,但已看出一些道道,绺内两派之间的暗斗大可利用,还有就是外部的三江好的一些敌对势力,官府是靠不住的,大的匪绺与地方官府、豪强势力表面上对立,实则沆瀣一气,匪绺抢弱不抢强,抢民不抢官,平民百姓家被绑了票告官根本没用,有不少还因官匪有勾结遭到更大的报复。
但三江好也不是没有对头,本地有另一陈年巨匪“战全胜”,“战全胜”曾经接受官府收编,追剿过三江好,两下里结下仇怨,“战全胜”接受收编后匪性不改,不久后借故哗变,连人带枪一哄而去,重新成为匪绺,和三江好经常为争地盘起摩擦。
就前几天,“战全胜”的大柜还派了几个人来,邀大秃头去一个中介地儿,协商地盘的划分。那几个人在绺子里走动受限制,海山耳聪目明,兼在学艺时跟道观里做饭的一个耳聋老道学过辨识唇语,知道那几人私下交谈里有这么一句:“看清没,多少人枪?”,这说明战全胜在侦测三江好,说不定就有吞并之意。
海山脑子突然灵光一现,他要回绺子,就在战全胜这里做文章!
林家孩子怎么办?!
其实以救父的任务来说,有这孩子肯定会是个累赘。这孩子要不死肯定是重回秧子房,以他爹的脾气,要逃肯定要带上他一起逃,这么小的孩子,别的不说,哭闹起来就够喝一壶了。
眼下,是要如何才能不杀这孩子就回绺子去。他不能杀这个孩子,否则不但他老爹饶不了他,他自己也良心上过不去。
他可以谎称发现了战全胜的探子,那么就可以用急于回去报信当借口,把孩子扔在山边,这当口,希望有人能把孩子捡回去养?
或是把孩子带回去,说发现战全胜的探子,急于报信,没来得及杀?
说不定就能拖过去或混过去,不用杀或者不用由他来杀这孩子了。
不行!
不行!!
“杜海山!且不说这样你能不能逃得过杀这孩子的分派,就算能,你不杀由别人来杀,你就能安心了?这孩子能不能活?他若死了,你亏心不亏心?!”海山想着,忘记自己嘴里有伤,甩了自己一个嘴巴,一时痛得丝丝抽气。
他看向林家那孩子,还乖乖的坐在那里,只是已经冻得拖着两行鼻涕,看他的眼光,里面有了惊恐和怯意。
海山心里一酸,不由得心生怜悯,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触手孩子的小屁股,冰凉冰凉,想着就是自己刚才,让孩子就这么光着屁股坐着冰地里,和自己对视,才让自己头脑恢复清明,由衷的感到歉意。
海山松下腰带,东北胡匪大多系腰带子,用黑布或蓝布裁制,长12尺以上,有三种用途,一是往怀里插枪;二是围系腰上解开上衣扣,当小仓库用,往里装藏抢夺的金银宝等物,骑马、走跑方便;三是当绳子用,爬墙、上树、绑秧子、自己裹伤等等。海山用腰带替孩子抹去鼻涕,然后解开衣襟,把孩子塞了进去。再将腰带束在肚子下方,形成一个衣腔,让孩子在里面取暖。
起初是冰冷,然后是一个回暖中的,轻轻蠕动的小东西,在他怀里,那感觉——有点儿奇妙。
海山掀开衣缝,里头孩子侧脸贴在他的胸前,暖和了,舒服了,正自手舞足蹈,四目相逢,然后孩子灿然一笑。
奶奶的!这是世上最可爱的笑容!
这笑,让人看了,心也要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