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接连五天,必齐都没有联系周恪,更没有去他家。
她比任何人清楚这份冷处理的意义。情热、情热,情/欲必须放在热里,才是迷人蛊惑的。
凉下来你再看看我,也许不过如此,甚至是,分文不值。
-
被打发冷板凳的人终究傲慢公子哥脾气。气着了,不高兴哄了!恰好这几日也在深圳出差。
结果第五天,又发微信给必齐,是一段小视频,里面的人用手拎着个脚铃铛。
铛啷的画外音下他说:要就自己来拿。
那熟悉的动静无疑欺侮到她了。必齐下意识中招,几天业务忙下来也没留心自己身上,文字回复骂他,再去看脚踝,才发现“骑马找马”。
周恪说,他提前半天回上海了。那“赝品”是他请一家老字号珠宝金行打的,独一无二,足金还镌刻着她的生辰八字及乳名。
当然那话怎么说的,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不要就算了,我自有用处,人不在铃铛在,泻/火的时候听着也助兴些……
铃铛本就有性.暗示意味。
掉头,还能听到对面咕咚矿泉水的声音。她没被讲渴,有人都渴了。
流氓说话不讲基本法。必齐幸亏自己没外放,面红耳赤地听完,姑父侧首看,以为齐齐怎么了呢,“冷气不够,热了气闷了?”
彼时,姑侄俩正在戏院观摩昆曲现代剧。必齐摇头,强装镇定貌,姑父要她摘下耳机,来听戏还开小差呢,给你师兄看到了像什么样子啊?
这出剧目就是师兄陈遏云主演的,后者从施少庵这里出科后,一路扶摇直上进了组织里。剧团组织大规模巡演,昔日师恩自该好好报还,也算是变相汇报演出了。
施少庵虽说桃李多,但昆曲式微,能发展到师兄水平的子弟还是在少数。
师兄下帖子阖府同请时,必齐原本不想来的,说改日单独请他吃饭,她真的许久不碰昆曲了。
倒仓失败也很少再听这些了。
她反省,这些年,她始终没有坦然失败的勇气,灿烂辉煌的也远远不止是舞台。
十年前的“牡丹亭”早就落色生锈并熄灭了。
此番不是为了给姑姑姑父拿和,必齐很难说动自己过来的。
就连必昀也推了一切公务,来配合老两口阖家欢的气氛。没办法,老顽固,小辈人力所能及的也只有多哄多陪。
几日前姑父洗澡时还在浴池边掼了一跤。摔得不轻,彼时就必齐一个在家,扶起来听他说心脏突突直跳,忙把人送去医院急诊。
接诊的正巧是在急诊当值的项医生。
那日姑姑匆忙赶来还各种口是心非的。又是怪老施不当心,又是说他要强,你都跌得不利索了,我帮你擦擦身子,倒嫌我臊白你了。量个床边心电图要拉衣服上去还叽叽歪歪的,一把骨头了,谁稀得看你!
口水官司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
可是眼前,必齐看夫妇俩交头讨论演出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一趟值回本了。
家的意义在此。在和,在人自己去磨。
演出过半必昀上厕所,拉小妹作陪。必齐看姐姐欲言又止,干脆替她痛快,“你是想问那天项逸飞有没有和我说什么。”
“嗯。你的机灵劲永远不舍得给自己。”
必昀说这只是其一,有一说一,她也懒得和过去式拉锯了。项逸飞那天垫付了治疗费,回头也说要请必昀吃饭,哪怕权当这顿是散伙饭。
可必昀直接说,没工夫也没心情。
大小姐的台阶永远比天高,你想请她下来都得自己先爬上去。
“他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那个表弟,讲真,4S店工作的。你不谈其他认识一下还是有必要的,白给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呢。”
必齐:“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亘古真理。
她自己私下也物色了。前些天在纪总的撮合下陪一位女客户应酬,关于车子偷师来不少经验,等改日有空,就把这桩心事了了。就用首付加分期付款。
必昀掬一抔水洗脸,看小妹走路不清爽的样子,才想起真正要问的,“你和周恪……”
必齐满脸难色,也很窘,“你想哪去了,我是陪客户骑马的。”
“你又想哪去了!我问什么了嘛你就急了。”
急也没事。总之必昀眼前看,这倒是板上钉钉了,不谈劝说,她向来了解齐齐的脾气,姊妹俩某方面很肖似,许多事情局外人吐沫都说干了也敌不过当事人一寸真心。
只希望必齐至少是踏实的快乐的,“我想你快乐自己的,而不是快乐别人的。懂嘛?”
“周家那两个小子的心气,自然也不消我多说。大的更比小的荒唐多少倍。
你能在小的身上吃败仗,轮到大的,未必就能圆满收场……”
遑论他们那些二世子,四季天生更得快些,没准你才在春天,他就自行过渡到冬了。
必齐淡淡没反应。等必昀先出去了,她站在梳妆镜前补妆,这样的大型观演少不得家庭聚会的太太或者难入流的傍家人物。
几个女人也在边上净手补妆时,许是听到些边角料,个个不错眼地张过来。那些眼神,必齐不用去看,都知道她们所见所思所编排的自己,有多不堪。
*
戏里杜丽娘在后花园踏春而返,倦怠入梦后,梦到柳梦梅将她抱至牡丹亭成就了云雨之欢……
演出时间有限,就挑了这么几折名段。
散戏时,姑父要带必齐去参加庆功宴,齐齐说席面她就不去了,这不太合礼数。但可以把姑父送过去。
姑姑看老幺这么懂事,心疼也可怜见,“你其实不必事事迎合他。老小孩越给脸色越来劲呢,倒觉得你都是该了他的!”
“也不是迎合,外面下雨了,我怕他再摔了。”必齐晓得姑姑在说气话。中间人的作用,就是当局者迷,你不能跟着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