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有一个皇后身上的威仪,能比得上这位武主子。
便是那位传说中太皇太后,也比不上的。
一时间,想到往日对这位主子的轻看,不由冷汗漓漓,心虚腿软。
再不敢有半分反对,去请了人。
伊氏来的极快,却已换了一身浅蓝绣青竹的新衣,发上簪着一枝艳红的芍药。
人来了,静宜也不答理她,只让她在一边侯着。
反正是招来侍候四爷的,她没义务应付她。
四爷来得到也快,大概是因为她今日回府,所以这也算是给她体面。
“妾给爷请安,爷吉祥。”
“起吧。”
四爷直接叫起。
伊氏这才上前请安:“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
四爷皱眉,看了一眼伊氏,这一看,恰恰看到她头上插得芍药,眉就是一皱。
可就像静宜所说,四爷对他的女人们,不管喜不喜欢,宠不宠,可都会给些面子。
这芍药猛不丁一看,跟牡丹还有几分像。
一些心有不甘的宠妾,总爱用这样的花来恶心正妻。
这位伊氏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在今日来这么一出。
“起。”
四爷也不再看她,直接甩袖子进屋。
静宜略慢两步,直接对伊氏道:“还不过来,侍候爷?”
四爷猛的转头,盯向静宜。
静宜向着四爷笑道:“爷,天热得很,要不要先沐浴?”
“也好。”
静宜让人准备热水,这一次准备的,就是大浴池子了。
白玉堆砌而成,边上一块暖玉。
热水备好,四爷进去,静宜便又将伊氏推了进去。
“爷,这里伊氏是用惯的,她最是熟悉。
就让她侍候爷吧!”
行了礼,也不顾四爷生气还是恼火,直接便退了出来。
四爷怒瞪着静宜的背影,到这会儿,他是看明白了。
这个女人居然跟他置起气来了!这个女人,真是大胆的很。
可四爷虽然怒,却并没多生气。
而是将静宜的话拿出来琢磨了一下。
这池子伊子用惯的?
这是他专门给武氏修的池子,还是在这主屋里。
她一个小小侍妾,有什么资格用?
谁准她的用的。
于是,这怒气立时便转向伊氏。
“伊氏,谁准你用你武主子的池子的?”
可不是,对于侍妾来说,庶福晋虽也是妾,却也是妾主了。
那可是上了玉碟的!岂是她一个小小的侍妾能比的?
“奴婢错了,奴婢有罪。”
伊氏哀求。
“是福晋仁慈,见奴婢……”
四爷一听她还攀咬福晋,立刻便火大了。
怒吼:“滚出去。”
伊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看到静宜,就要往外冲。
被静宜又叫住:“别急着走。”
伊氏怯怯的垂头缩站着,静宜又道:“四爷还没用膳,你留下侍候着。”
“怎么,宜儿不愿侍候爷么?”
四爷依旧是之前进去的那一身,顶着黑沉沉的低气压走了出来。
静宜笑了笑:“爷怎么能如此误解妾的用心呢!只是,妾今日刚回来,这里一切都不熟悉。
自己还要别人侍候着才能适应。
再者说了,伊妹妹也不是外人,想来,爷也是用惯了的。”
四爷眯着眼,大步来到她身边,猛的将她搂进怀里,嘴凑到她耳侧:“宜儿在吃醋么?”
声音低沉,呼出的热气,全都扑在静宜的耳后及颈里。
本该是暧昧至极的气氛,可惜,却碰上静宜这个不解风情的。
哪怕他这动作,已经让边上的伊氏瞪大了眼,羡慕嫉妒恨到恨不能取而代之了,静宜也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四爷身上,又染上了不知谁的脂粉味。
可惜,这屋子里本就有伊氏这个脂粉发源器在,四爷身上的这点脂粉味,就不那么明显了。
轻轻一挣,静宜从四爷怀里挣出去:“爷,您还是先沐浴吧!”
四爷眼眯了眯,他搂着她的力道可不小。
她却挣得这么轻松。
四爷眯了眯眼,压下心底的疑惑:伸手又来拉静宜:“宜儿来侍候爷!”
静宜拧眉:“妾不舒服。”
四爷皱眉,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静扇了扇鼻尖:“爷还是让伊氏侍候吧。
若是觉着妾在这里不合适,可巧,妾正有事向福晋禀告呢!妾这就先告退。”
“武姐姐,奴婢不敢了。
您,您饶了妾吧!”
伊氏突的捂着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四爷恼了:“武氏,你诚心不让爷痛快,是不是?”
静宜也蹲了下来:“爷,您让妾继续住在庄子上吧!”
“滚!全都滚出去。”
四爷突的吼道。
伊氏整个人一颤,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静宜也准备离开,被四爷一把拉了回来。
这一拉,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四爷干脆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让你侍候你,委屈你了?”
怒气冲冲的,直奔浴间而去。
“爷,这浴间脏了,妾不愿在这里沐浴。”
“你到是跟你说说,哪里脏了?”
“爷这浴间是替妾修的不是?
可妾这个主人还未用,这浴间已经被别人用过了。
这不就是脏了?”
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丝坏笑道:“就像爷的亵裤,本是给您做的,结果您还未上身,却让旁人穿了,然后洗洗干净,又给您送回来……这洗得再干净,您可愿意再穿!?”
静宜的话落时,两人刚刚好的站在浴池子边上。
本想将她直接丢进水里的四爷,突的放不开手。
让他去穿别人穿过的亵裤,想想就觉得恶心。
“伊氏?”
四爷憋闷半天,才终于将那口恶气给吐出来。
然后就恼火的不行!“这个奴才,她怎么敢?”
顿了一下,又恍然:“她自不敢,那么是……福晋?”
静宜不说话,而是从他怀里一个翻身,直接跃到地面站稳:“爷,您洗吧。
左不过,伊妹妹怎么都是您的女人,您大概是不觉得恶心的!”
看了一眼这浴间,着实有些可惜。
这里的玉石,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呢!可惜了!
虽然可惜,却是一点也不留恋,转身便走了。
四爷对着她灵活的身手又眯了眯眼,复又对着池水纠结半天,到底还是一甩袖子跟了出来。
别人穿过的亵裤,他也嫌恶心!
也不留在静宜这里吃饭了,直接带着苏培盛走了。
静宜垂眸坐在屋里。
陆嬷嬷在边上,一脸的欲言又止,青竹的脸色也有些担心。
“主子,到午膳时间了。
您看,这午膳该摆在哪?”
静宜皱了下眉:“我先睡一会儿,午膳,就赏你们了。”
“主子,您心里不舒坦,可也不能拿自个儿身子堵气啊!”
“陆嬷嬷,我很不喜欢别人反驳我的话。
不论我说得在理不在理,不论我拿谁来赌气,都容不得旁人多话。
这一点,你该跟青竹好好学学。
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的不多话。”
静宜冷瞥了她一眼,直接把人又撵了出去。
门关上,静宜一个人歪躺着。
屋子里空荡寂静,没有谁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找她说话。
这段时间里,她常想着,人是不是都这样呢?
以前系统在时,她各种怀疑,它的一言一行,都用最大的恶意去猜度。
哪怕她左手从它那里得了好处,右手依旧用盾和匕首相对。
可现在,它突然消失了,她反而觉得想念。
觉得,各种不适应。
甚至是——烦躁。
是的,烦躁,而这烦躁还有有越演越烈之势。
她如今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很多本来可以淡定无视的人、物、事,如今却是半点也不想忍耐。
“如果系统真的从此消失了呢?”
静宜很不乐观的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那个会跟她说话聊天,会引诱她做一些她不乐意的事,却会在最后一刻,还是站在她这边的系统,那个跟她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跟着她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经历了两次死亡的系统。
如果就这么消失了。
她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很容易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静宜有些落漠,不愿去接受这样的结局。
可是,一向并不乐观的她,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交易系统还在,系统包裹也还在。
只是没有了声音……这对她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影响到的,只是她的心情,她的情绪。
好像有一个很亲近的人,突然消失了,那种空落落的失重感。
很寂寞,以前,她一个人避世而居几十年,都没有这么深的寂寞感。
而现在,才几天而已,她已经寂寞的难受。
且拒绝着所有生命靠近,不想有另一个存在,取代它的存在。
她情愿保持着一个人的寂寞,也不愿有人趁虚而入。
这种拒绝,包括那个跟她有了契约的四爷!
“不对,那契约的影响,似乎变了。”
她猛的坐起。
眉头轻皱着考虑到,之前,她被四爷抱在怀里,两人的距离那般的近,她也没有被四爷影响分毫。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终于不再受他的影响了吗?
为什么呢?
明明四爷已经开始修行,与她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在慢慢的减短。
按道理,现在的影响应该比在水潭边时,要强一些才是。
可现在却一点影响都没有了……而代价,是系统的消失……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系统,我想你了呐!”
闭眼,手盖在眼上。
半点不愿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青竹又悄声过来:“主子,主子爷来了。”
“怎么又来了?”
静宜很不满的嘀咕着,正准备再次起身。
结果青竹又道:“主子,四爷去了伊侍妾的屋里。”
静宜又默默的躺下。
可不一会儿,便听着外面一阵喧闹。
声音虽不大,却是各种声音混成一气,静宜犹豫了一下,用心去分辩,神识也放了出去。
只见伊氏门口,奴才跪了一地。
有两个丫环,正被两个大丫环,掌着嘴。
还有一个小太监,正被按在凳子上,打着板子。
而伊氏的屋子里,伊氏正小媳妇般的站在角落里,捂着嘴小声哭泣着,梨花带雨,十分惹人怜惜。
而四爷,正大马金刀的坐着。
在他身侧不远,福晋也坐着,脸色难看。
看到福晋,静宜微微挑了下眉。
说实话,她一惯觉得,在这大清朝,最悲剧的女人,就是这些正头福晋们。
她们是男人的合法伴侣,可一个贤字,却逼得她们不能争,不能妒。
争了妒了,便是不贤。
不但她们的丈夫不能理解她们,上面的公婆也也要叱一声善妒。
哪怕是她们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要劝她一个忍字。
若是放在那狠一些的人家,便能直接休弃了。
她们的丈夫要往床上拉女人,她们不能生气,不能阻止,还得装出高兴的模样,去替他们将女人接进来,给出名份,妥善安置。
甚至于,如果她们的丈夫到她们房里次数太多了,她们还要主动的劝丈夫去别的女人屋里,雨露均沾,为子嗣计。
再没有比这些女人更悲剧的人物了!
除了一个正妻的身份,她们活得甚至不如那些小妾们肆意。
那些妾们,可以争,可以抢,可以放下脸面,无所不用其极。
她们不能。
而现在,四爷却拉着福晋到伊氏这里,怒叱着伊氏不守规矩,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打了福晋的脸。
静宜一直看着。
四爷这么做,其实是在给她挣脸。
可她,却实在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这个身份是妾,哄得了男人的宠爱,又因为她身后的背景越来越硬。
所以,四爷给她面子。
为了抬她的面子,就要打别人的面子。
她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今天,四爷会为她打四福晋面子。
将来,他同样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打压她。
对女人来说,最要紧的,永远都是价值。
而她突然觉得,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要么不管不顾的离开。
如果要留下,叔祖还真不能出事。
否则,接下来她就可能被打脸了。
“伊氏的花草养得不错,只武妹妹这院子里空着,所以我才让她住在这里。
没想到,武妹妹才刚回来,伊氏就惹得她不高兴……这可如何是好?
府里也没有别的空院子了。”
福晋一脸的为难,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
她如今到也知道,武氏身后有着什么。
可就因为这样,她才越要提防她。
女人在这后院,靠的不外三点,一是身后的势力,二是爷们的宠,三是子嗣。
武氏的子嗣,她是一点也不担心。
不论宫里那位,还是她自己动的手,都能确保,武氏这辈子都别想了。
身后的势力,本来,武氏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根本不足为惧。
虽然不知道,皇阿玛为何对武氏另眼相看。
一个小小的格格,都亲自下旨。
但她也知道,皇阿玛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有违规矩的事。
绝不会让这个格格超过她这个嫡福晋。
可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一个勿虚真人出来。
勿虚真人的存在,让她对武氏提高了防备。
可现在看来,这防备还是不够。
伊氏不过是试探罢了,如今看来,爷对武氏的看重,比她以为的还要高。
于是,话语之间,便不着痕迹的给武氏上眼药。
可惜,四爷至从查过这后院的种种之后,便不再是原来那个,以为后院里的女人,全都是她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善良可爱的傻男人了。
对于后院女人的各种手段,他知之甚祥。
不论是静宜的挑衅讽刺,还是伊氏的装模作样,以及福晋此时的明贤实妒的行为,他全都看得清楚明白。
而人,尤其是霸道的,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他们可以接受你的各种不好,各种错误,失败,乃至不美好不善良不可爱。
但他不接受欺骗。
你要么就把他一辈子都骗过去,要么就别骗。
一旦你骗了,又被他发现了。
那么,你在他的眼里,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静宜也偶有欺骗,但她骗的那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拆穿。
而四福晋和伊氏的欺骗,在此时的四爷眼里,就是个笑话。
是讽刺,是侮辱。
“也罢。
这院子伊氏照顾的不错,以后就搬到正屋去吧。”
“谢爷。”
伊氏的哭声猛的一停,随即惊喜的行礼谢恩。
四爷又转头对福晋道:“将伊氏升为格格吧。”
“谢爷,谢爷!”
伊氏简直喜疯了。
她还以为,今天要惨了的。
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
福晋脸色一白一僵,半天才缓缓挤出笑来:“是,爷。
可是,爷,这正院给了伊妹妹,武妹妹又该如何安置?”
四爷十分自然道:“武氏先搬到爷那里。”
福晋的脸狠狠的扭曲了一下,连呼吸都差点停了。
半晌才道:“爷,这不合规矩。”
四爷讽刺的看了福晋一眼,“规矩是人定的。
总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爷的女人,连个住处都没有。
就这样吧!明天,将宝福院收拾出来。”
顿了一下又道:“罢,宝福院,爷来安排。
福晋管着后院就是。”
宝福院,与爷的静逸斋一起同属前院。
只是原是被划分开来,平时偶尔用来招待男客的院子。
这是将武氏直接划到前院去了。
福晋嘴里发苦,眼底发涩,心中一阵阵的抽疼着,却毫无办法。
她知道,她惹恼了爷了。
可爷就这么看重武氏么?
不过是占了她的院子,污了爷专门给她修的池子罢了。
她都没毁了它,不过是恶心恶心她。
凭什么?
凭什么就这般的打她的脸?
爷难道忘记了么?
她是爷的嫡福晋啊!爷这是连最后的尊荣也不给她留了么?
四爷留下重重一击,甩袖离去。
来到正屋,陆嬷嬷正等在那里。
“你主子呢?”
“回爷,主子正歇着呢!”
顿了一下,又道:“主子未进午膳。”
四爷顿了一下,哼了一声,直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