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问题,静宜实在无从打听。
而且,不论四爷还是皇帝都是很忙的。
这样事情,会有别人去查,但他们却不会放太多的心思。
他们有更重要的国家大事需要忙。
比如,这转眼间便到了四月,皇上要巡视永定河,而四爷,也被指定跟随的人员。
说起这永定河,这名字起得那是半点也不合适。
春汛秋涝,就没个安定的时候。
年年不知造成多少大小灾乱。
皇帝一心想要治河,可惜终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作为女眷,这些事自然不用静宜管。
而四爷终于安排她出府,去庙里上香去了。
当然,四爷安排的,可不像她那么小家子气。
今天去,明天回。
晚上偷偷去泡回温泉。
四爷直接安排她去庄子里,顺便抄写佛经去供俸。
而且,四爷并没有规定归期!
而得益于德妃之前作的孽,她的离开,没有任何人有意见。
便是皇帝听了,也默认了的。
到是德妃,听说也被皇上叱责,让她抄写经文千卷,以正德行。
这就差一点没将她妃位给掳了……
至于十四阿哥,听说是要好好调养一番的。
对于这些,静宜并未放入太多的注意力。
她正因为可以离府而大喜,颠颠的收拾了东西,带着青竹便走了。
她比四爷还先出家门呢!直到快到别庄的时候,她才猛的反应过来。
这不会就是四爷说得“正好”吧?
……
岫云寺,静宜这是第二回来。
青竹与陆嬷嬷陪着,拜佛烧香,静室聆听佛语。
一番折腾,到了中午。
陆嬷嬷早已要好了禅院,静宜歇着时,青竹守着,陆嬷嬷准备午膳。
午膳后,便歇在禅院里,要了佛经来抄写。
她并没有以四爷的身份来,故尔并无什么特别的照顾。
到了下午,沥沥的下起雨来,山路难行,便很自然的决定,在这里住上一夜。
静宜即来理佛,自然要做出样子来。
一整个下午,都是焚香抄经。
无片刻懈怠。
只是到了傍晚,却突被一阵哭嚎惊到。
只听那哭声凄厉:“福晋,求求您,救救我们格格吧!”
“是谁?”
静宜皱眉:“佛门醒是清静之所,岂容得这般喧哗?”
“回主子,是钮祜禄家的妻妾。
家宅不宁,后宅不稳呢!”
“钮祜禄家?”
静宜想了想,没什么映像,便准备直接丢开不管。
却不想,这哭闹声一时半刻总不停,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且这禅院里,住着不少大户人家的妻妾,出来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
从开始那哭喊的声音,到什么福晋的喝叱声。
接着又是个什么格格的哭嚎声,再又出来一个格格娇叱声。
实在是热闹的让静宜想无视都不行。
于是,实在被烦得不行的静宜,便也出来瞧个热闹。
刚好就瞧着那个钮祜禄格格,八九岁的年纪,用清脆的声音,条理分明的,将那哭诉的两人驳的体无完肤。
“姐姐好生不懂事,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
岂容姐姐身边下人这般喧闹……你身子不适,额娘早已着人去请大夫,不过是正在路上,晚上片刻,怎么就这般等不得?
而此时妹妹来看,姐姐竟有心、有力为个下人如此哭闹,可见之前那些话语,也未必没有夸大之意。
姐姐这般,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姐姐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大夫马上就来了。”
说完,又对看热闹的众人行礼道:“诸位夫人太太也请回吧。
大夫马上便至,莫要冲撞了才好。”
静宜不住赞叹,这才是后院女子该有的样子啊,这一番连消带打,却是将对手压了个死死。
陆嬷嬷却看得直摇头,静宜好奇:“嬷嬷为什么摇头?”
“回主子,奴婢只是觉得,这位钮祜禄格格心术不正罢了。”
“咦?”
静宜讶异,“为什么如此说?”
陆嬷嬷眼底显出一丝讽刺:“主子也看了,这位钮祜禄格格,此番算是出了大风头了,可惜,她只顾着自己出风头,却将家族的名声丢在脑后。
那些不明白的人,只当她是个伶俐妥帖又懂规矩的。
可但凡心里清楚些的,便能看出,她这是一心为着自己扬名,却置家族于不顾的自私刻薄性子。
若是她的家族长辈知道,怕是也不会太过看重她。
大户人家选妻,也不会选她。”
静宜错愕,她其实,真就觉得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很是聪慧。
不但维护了自己母亲,更是将事情处理得十分有妥贴。
陆嬷嬷又道:“她若当真这般好心,不过一句话的事,何至于让这事闹得这么大?
且不知,家丑不可外扬么?
她却生生让小事闹成人尽偕知。
她那姐姐名声算是毁了!内宅女人的手段罢了,难得她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厉害。
却忘记了,若是没有家族,她却是什么也不是的。”
静宜已经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怎的不行?
也就你这傻子一般,从来看不清这些弯弯道道。”
突兀的声音,吓得屋里三人一跳。
静宜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爷,您怎么在这?”
她记得,过两日他就该跟着皇上出巡了,应该很忙才是。
怎么可能有空来这里?
“哼!”
四爷错身,坐上主位。
大马金刀的坐下,又瞪了她一眼。
青竹和陆嬷嬷自觉得下去,静宜给他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边,才问:“爷,可用过膳?
要不要让人备些吃食?”
“不必。”
四爷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抿了两口。
“爷要出城一段时日,最近福晋身子也不妥当,府里的事忙不过来。
你在别庄里,莫给爷惹事。”
“妾定然乖乖的。”
四爷又瞪了她一眼,对于她的不开窍很是不满。
只能将话说在明处:“勿虚真人会跟着皇阿玛一起离京,你是勿虚真人唯一另眼相看的人。
即便皇阿玛及爷都压了消息,可爷那些兄弟却是个个都知晓。
爷出京这段日子,只怕你不得消停……可明白了?”
静宜恍然大悟:“是,妾明白了。”
再不明白就是傻的了。
四爷叹气,这几日,他除了忙着公事外,也忙着调查福晋中毒一事。
他虽也知道,这里面,他的好额娘定然有动手,可府里女人也不容小觑。
于是,着意令人细细调查。
结果,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他的整个后院,居然只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只有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动手过。
不,确切的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动手。
又傻又懒,除了抄些书籍外,再无旁的想法。
可显然,他也小瞧了她。
府里那么多人对她动手,下了那么许多的毒,她却从未中过招。
一个毫无根基,没有收买任何下人,没有任何防备的弱女子,能躲过那么多的手段?
他是不信的,而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她也并不普通。
四爷初得出这样的结论,很是生气,深深的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又错看了一个女人……于是,急吼吼的赶来,想要教训这个女人。
揭穿她的真面目……
可出门时,却碰上了弘晖。
弘晖一脸忧愁,问他:“阿玛,武庶福晋去哪了?”
四爷是知道,福晋一直拘着弘晖,不让他去找武氏的。
他也并不乐见,他的嫡子跟一个庶母亲近。
所以,从未多做什么。
因此,最近一段时间,弘晖也的确远离了武氏,怎的现在又开始找她了?
“弘晖找庶福晋有事?”
“额娘病了,弘晖想找庶福晋救额娘呢!”
小孩子是健忘的,他早已忘记了当初答应的话。
他阿玛一问,便竹桶倒豆子般,全都吐了出来。
于是,等四爷上了马,向着城外奔驰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当初他中毒,她只侍候了半天,他就大好了。
弘晖跟她交好,身子就一天好过一天。
几乎连病都不曾再生过……这与以往,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情形,相差实在太多太多。
就是他自己的身体,早有亏损的身体,如今越发的好了。
一瞬间,心头的恼怒全都散去。
他的确从未看清她,但她,却也从未做过错事。
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再的帮他。
而以她那又懒又傻的样子,只要他不逼她,她会一辈子都如此下去。
始终站在他这一边,默默的帮他。
什么也不求,不求金钱,不求财势,也不求他的宠爱。
想到那个小女人只想要一个大浴池子,想要很多的书。
他就觉得,心头满满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于是,最后一丝不满也消退,更多的反而是欢喜。
一种无以伦比的欢喜……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无条件的帮他。
将他放在心上……他的父亲,母亲,养母,全都没有做到。
他的妻,他的妾,他的兄弟,更没有。
只有武氏,静宜,宜儿。
他的宜儿,是的,他的宜儿。
所以,他急急的来了。
想要在离京之前,再好好的看她一回。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那么一番话,这个小女人,依旧是傻得让他欢喜。
将所有跟她说清说透了,然后,四爷开始算账了。
是的,算账。
虽然他不怪不恼了,可是,还有好奇心不是?
还有一种,属于男人的,属于一个上位者的,天生的掌控欲。
静宜得他原谅,是因为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他。
且没有做过一件让他不喜的事!所以,他不恼不怒。
但这样的手段,无论如何,他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他对静宜也许有了些不同的感觉,有契约在,他总会将事情往好的地方想。
但绝不会已经是爱。
就算是爱了,有些事情,例如底线,例如原则,依旧不会改变。
何况还不是爱……
“爷来的时候,弘晖在找你。”
静宜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弘晖,呃,大阿哥找我?”
“是啊!他找你。
你不问问,他找你何事?”
静宜敏感的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不问的好。
可四爷那眼神明白的很,她就算不问,她也逃不过的。
果然。
“弘晖说,要请你救他额娘。”
四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宜儿,能不能跟爷说说,你准备怎么救弘晖的额娘?”
静宜直接懵了,弘晖这个浑小子,居然跟他阿玛乱说话?
“爷,大阿哥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四爷不说话,只是拿眼盯着她。
盯得她慢慢的说不下去,尴尬的闭了嘴。
她,并不擅长说谎。
尤其是,已经被揭穿之后的,睁眼说瞎话。
静宜慢慢的禁了声,闭了嘴。
垂下头,她不想面对他。
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也不想解释。
系统在脑子里叫着,“完蛋了,他发现了,这下要怎么办?”
却没有半点有用的建议。
而她知道,一个帝王的疑心,有多么的可怕。
虽然四爷现在还不是帝王,但他生于帝王之家,将来也会是帝王。
她要怎么解释?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可要圆这件事,需要太多的谎话来堆砌,而她,不擅长谎言。
她更不想,一直生活的战战兢兢。
“系统,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说一部份真话?”
系统并没有处理这样紧急事件的能力。
“有句话叫,假话全不说,真话说不全。
便是忽悠人的最高境界。”
静宜默,不过,却确实是个好办法。
“怎么?
跟爷也不能说?”
静宜摇头,静宜一副犹豫状,“静宜答应了它,不告诉任何人。”
它是系统,至于别人如何想,就不关她的事了。
“他?
他是何人?”
四爷立刻抓住了重点。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在妾选秀前,突然就冒了出来。
说是与妾有缘,给了妾几丸药。
说是吃了之后,便可百毒不侵。”
顿了一下,又道:“那些药,妾服了一丸。
给家里母亲服了一丸,又,又偷偷给大阿哥服了一丸。
还,还给爷服了一丸。
妾还留了一丸,是留给父亲的。
妾没有了,妾也救不了福晋……”
她想挤两滴泪出来,可惜,效果不佳。
她便只是垂着头:“妾想将药留给父亲的。”
除了还有一丸药这件别人无法确定的事外,静宜是真没说假话。
所以,情真意切,四爷也半点没看出她心虚。
“愚蠢。
突然冒出来个人,你就这么傻傻的信了?”
四爷简直想劈开她的脑子瞧瞧,里面不是都装着稻草。
“什么都敢乱吃?”
还有丝后怕。
这个蠢女人,突然冒出个人,给她几丸药,她就敢吃。
不但自己吃,还敢给别人吃,她是真不怕死啊!还是真傻啊!
好吧,她是真傻,这一点到是可以确定。
“爷,吃了没事呢!而且妾试过,就算吃了有毒的东西,也没事哦!”
四爷被气疯了,一把把人抓过来,往腿上一按,手高高抬起:“啪!啪!啪!”
连着打了三下,才猛的一僵住。
脸腾的一红,神色也尴尬起来。
他连弘晖都没这么打过,却对着个女人的……那里动手。
实在是……有失体统。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大胆。”
“不敢了。”
静宜立刻摇头,虽不疼,可丢人。
也幸好,这房里就他们两人,而在四爷面前丢脸,静宜也已经习惯了。
“那人可还给你旁的?”
静宜默了默,然后又带着哭音道:“还给了两个护身符。”
“拿来爷瞧瞧。”
四爷毫不客气的开口。
静宜站直,揉了揉小屁屁,才伸手进袖子里。
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两个防御符出来,符全都叠成小星星状,装在一个荷包里。
拿出来她自己也不瞧,直接递给四爷。
“就是这个了。”
顿了一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比拇指大不了多少。
里面的药丸更小,万分不舍的递了过去:“就是这丸药了。
妾想留给……”
“爷知道了。”
四爷依旧不客气的将药也收了去,“爷找人看看,到时多制几丸,自然少不了你的。”
静宜抿了抿嘴,只能认了。
可惜了,四爷跟她之间的因果栏不见了,不然的话,这一次,定要赚上一大笔了。
“好了,别嘟着个嘴了,爷让人给你屋里修个大浴池,跟爷的那个一模一样,可好?”
四爷拿本就决定好的事,来堵她的嘴。
“好。”
四爷无语的瞪了她一眼,虽然这般好哄让他松了口气,可又十分怕,这般好哄的她,若是被别人也这么轻易的哄了去,那该如何是好?
“以后,若是要见旁人,定要将陆嬷嬷和青竹带在身边,片刻不能离。
可记住了!”
“记住了。”
“罢了,回头还是要让陆嬷嬷好好教教你才是。
这般傻,若是离了爷,可如何是好!”
静宜想,如果离了你,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专心修行去了。
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可惜,这话不能说。
当天晚上,四爷住在庙里。
只是并没有跟静宜住在一处,而是去找大和尚论经去了。
这让静宜长长的松了口气。
毕竟,今晚,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按着系统所说,依旧来到那片竹林里的聚灵阵。
只是,这一次,吸收的不单单是灵气,还有那笼罩着整个寺庙的金色的能量。
“这就是信仰之力吗?”
静宜欣喜的碰触着那金色的能量,一点点将它们收归自已的经脉,神识。
一时间,只觉心情大畅,连神识也跟着欢愉起来。
想着这里有着阵法,不免有些忘形,神识大开,将整个寺庙全都笼罩起来。
一时间,岫云寺几百年收集的信仰之力,全在她的神识之内。
意识一动,这些信仰之力如同百川归海,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聚集。
若是此时有修行者抬头看,便会发现,庙宇的上空,如同流星雨一般的金光,划出一道道的流光。
向着同一个目标而去,而在竹林的上空,则是一团金光。
由小渐大,由弱渐弱。
慢慢慢慢的,直到在整个半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像。
不论远近,都只能看出是个女子,再多,却是再看不出来了。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第二个修真者,便是勿虚真人,虽有所感,也只是疑惑的望了一眼岫云寺所在的方向,却并未能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