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主子发话,哪个奴才敢擅作主张带大少爷出门?杰哥儿说要去京郊外让管事备车,管事琢磨这会儿王爷跟世子全都不在府上,他小跑着去世子妃跟前,问世子妃该如何是好。
“你说大少爷想随王爷去?以前没见他吵着要跟,今儿怎么回事?”
“据奴才所知,是王爷手下专管农事的递话来,他们好像出成果了,王爷这才着急赶去。”
大儿子醉心农事早不是秘密,听说那边有进展想去瞧瞧倒不奇怪,钱玉嫃颔首,示意她知道了,吩咐说:“去安排吧,带上一队护卫,出去了都当心些。”
京郊外的农业基地是燕王让人建的,选那处不是太远,去那边不至于遇上危险,故而知道怎么回事以后钱玉嫃很爽快的放了人。有她这话,底下立刻行动起来,备车的备车,点人的点人,不多时马车咕噜噜的驶离王府,穿过几条大道,往城门口去了。
这一去就是半日,天擦黑爷俩才回来,王爷稳重很多,哪怕高兴极了情绪也没外露太多,杰哥儿堆着一脸的笑,不住的夸底下人能干,这都搞出来了。
在这个家里,哪怕对农事再不关心,耳濡目染之下也会知道一些。
钱玉嫃知道杂交这个办法已经普遍运用在家禽家畜的繁育上,朝廷安排有专人经过许多次试验,培育出了一些优质品种,往常只能养到一二百斤的家猪现在上二百稀松平常,要是不着急宰杀,再多养半年上三百斤也不困难。跟以前一样的喂,杂交出来的家猪品种更容易长肉,这个推广出去挺长时间了,已经有百姓因此获益。
比起家禽家畜,地里种的要更关键,对老百姓来说肉可以不沾饭却得吃饱。
针对地里种的,先是肥料的问世,跟着又有暖棚蔬菜,这两样都还不是最厉害的,嘴里还就是刚出成果的杂交稻。
钱玉嫃听说过一点,据说杂交稻比起传统种法收成轻松翻倍。
哪怕再不懂农事,也该知道翻倍是什么概念,这个必须不是随便就能捣鼓出来的东西,事实上负责这块儿的在最近几年里确实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失败,这回能成,他们都在感谢老天。
都没给家里人细问的机会,王爷只是将孙子带回府来,自己马不停蹄进了宫。
要是换个人,天都黑了你还想进宫去?
因是燕王,在宫门前镇守的侍卫都不敢拦他,他大晚上进宫把杂交稻问世的消息告诉皇上。
最近几年燕王带来过很多惊喜,但却没有任何一次能超过这回。
听说只要再努力点,朝廷有望在全国范围内实现水稻亩产翻番……皇上疲乏尽消,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宫里面两兄弟在谈论这事,王府之中杰哥儿同样将他所见所闻告诉家中父母。
“我也没见过稻子本来是什么样,不过祖父带我去看的那个确实很好,我摸了,稻粒都很饱满,穗子全被压弯了,瞧着就沉甸甸的。那边种地的说等收下来之后才知道到底增了多少,他说看起来一亩要多收至少二三百斤……”
实实在在说,钱玉嫃只见过生米,没见过水稻在收割前长什么样,听说一亩要多两三百斤,她心里还不是很有概念。
还是杰哥儿站出来科普的,听她说完,钱玉嫃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了不起的进展。
“祖父认为现在这个还不是最好,应该还有优化的余地,让他们继续钻研。”
“对百姓好的事是应该加大投入,也不能忘记奖赏他们。”
“这个娘就别操心了,祖父急匆匆的赶进宫去报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他们请功,明后天宫里的赏赐应该就要下来了吧。”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谢士洲过来打断他们:“好了,收拾干净准备摆饭,本来早就该吃的,你娘说要等你,等到这会儿。”
都不用去摸怀表,看天色就知道这会儿至少是晚上八点过……这可是夏天一季天擦黑时,京里头天黑可不得八点多吗?杰哥儿刚才还是说正事的语气,得知这事,立刻软乎下来,嘟哝说:“等我做什么?到时候就摆饭呀。”
谢士洲顺手弹他个脑瓜崩:“是啊,我也说别等,可你是你娘的心头肉,你没回来她吃得下吗?不惦记着?”
杰哥儿抱着头还有话说,让他爹推了一把。
“还耽搁啥?赶紧收拾去,下了地回来一身臭汗,真是脏得可以。”
杰哥儿去了才知道他娘连热水都烧好背着,他回来立刻就能洗浴,洗个汗不费什么功夫,前后用不到一刻钟杰哥儿已经清清爽爽坐到桌前,因是夜饭,吃得相对简单,主食自然是粥,搭配了几样看起来就挺清爽的菜色,荤的比如白砍鸡,素的有炒冬瓜凉拌三丝之类,有好几碟,另外配了小吃,杰哥儿出去一趟回来也饿了,坐下吃得喷喷香。
跟他比起来,钱玉嫃吃得算少,也不过用了碗粥,她没怎么动菜。
杰哥儿自己吃着还不忘记劝她:“娘也吃,多吃点,您每天多辛苦啊。”
“娘还用你劝?你吃你的。”
“哦……姐姐跟弟弟呢?都吃过了吗?”
“当然吃了。”
“弟弟今天问我没有?我一下午没去陪他。”
“有人陪着他玩他能想得起你来?你高看他了。”
杰哥儿单手托腮,叹了口气:“弟弟还是我盼来的呢,都不黏我。”
“这不挺好?他要是黏糊起来你能做成什么事?”
越说越起劲,结果是啥?
结果他又挨了一眼瞪:“你狼吞虎咽把自个儿喂饱了就来耽搁你娘吃饭是不是?有话下桌再说,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杰哥儿:……有这么个爹我太难了。
最气人的是什么?
他刚闭嘴没多会儿,某妻奴自己开口了,连着说了好几句。就这表现,杰哥儿基本看穿了,他不是怕媳妇儿说着话顾不上吃,明显是嫌儿子话多抢了他的关注,这是找存在呢!
心机男遇上的却是个钢铁直女,钱玉嫃没闻到他们父子间的硝|烟|味|儿,还促狭他:“你不让杰哥儿在饭桌上多说,自己倒是讲起来。”
谢士洲:……有这么个夫人我太难了。
吃得差不多了杰哥儿先下桌去,看弟弟去了。他一走,剩下夫妻两个就说起正事来。
“这两天不断有人往咱们这头递话,说魏国公府如何如何,我料他们是想试探王爷,只是不巧,还没试出王爷的反应杂交稻先来了,杂交稻一来哪个还顾得上那头?”
钱玉嫃说了一段,谢士洲听罢,回了一句:“国公爷一走,他府上该降等袭爵,马上就不是国公府了。”
“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只注意到这?”
谢士洲不知道他还要有什么想法,上京来的头两年他经常琢磨这些,随着两头关系越来越淡,这几年几乎没得往来,他哪还把盛飞瑶放心上?反正那女人的结局不会太好,或早或晚总是要遭。哪怕不是这回,就她那儿子能靠得住?儿子靠不住男人离了心夫家上下恨她入骨,即便方中策袭爵了,以后怎么着你慢慢看。
谢士洲一副我不关心的模样,钱玉嫃道:“你当我是关心她?王爷顾着农事不给反应那头怕是还得想法子试探,现如今后院是我在当家,事情都往我跟前递,这不烦人?”
“直接撂个话去,堵了他们。”
钱玉嫃侧了侧身:“我没立场,这话咋都轮不到我说。”
谢士洲把绣墩挪近,伸手搂住钱玉嫃:“嫃嫃你别使气,这事我去安排。”
他这么承诺以后,到钱玉嫃跟前提盛飞瑶母子的果然少了,偶尔还有人说起她只当没听见不给反应就是。若有人不识趣不断的说,她只回一句:“王府事已经很多,管不着旁人的事。”
再说盛飞瑶闹那一出,传出来以后旁观者的看法倒是并不统一。
男人们大约都是嫌她这人,女人们一分为二。
有人觉得她其实不该去跟妾室动手,真要打也该打那混账儿子,方明喆实在很不像话,他娘对不起的人兴许很多办过的蠢事也不少说到底从来都是为他考虑的。
之前说他娘影响他读书,后来发现哪怕没人影响不行还是不行,他又吵着不想在国子监待了要回家来,这已经很气人了,现在国公爷刚走,七七都没过,他跟自己父亲妾室娘家的谈情说爱……不光是要气死亲娘,国公爷要是知道长孙是这个样子,他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还有人不明白这事是怎么闹大的,谁说嫡夫人收拾妾室一定要说法?各家太太都是那样,心里不痛快随便找个由头就要发作,打了你哪怕打错了顶破天挨老爷两句训,做妾的还能抬出全家上门来闹,方家真就由她们闹,真笑死人。
很多人家的老爷跟夫人都是貌合神离,就算互相之间有再多不满,两人毕竟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
夫人颜面扫地对老爷有什么好处?这种时候就算盛飞瑶再不占理,方家都该想办法把事情摆平了,还能由着外面人看笑话?
“他们这样反复试探,是不是想请盛飞瑶下堂又拿不准王爷的心思?”
“王爷还是讲道理的,就算方家那么做了应该也不至于出手打击报复他们,我总觉得那家子是自己吓唬自己。”
“我早说过不休妻也有不休妻的办法,禁她的足,不要她管事也不让她出来走动就得了,办法这么简单他们偏偏就是不用,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真要说以前可能心存顾忌没下得了狠心,这次老太太动了真火,不光重罚了在孝期跟人谈情说爱的长孙,还在反复思量过后传令禁了盛飞瑶的足,让她反省。
妾室娘家那边也知道不能太过,看准时机见好就收,闹剧这才收尾。
盛飞瑶本以为禁足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做给那头看看而已,事后就该放她出来。结果一眨眼三五七天过去了,还没有人前来传话,她一往外走就被人拦下,在个偏僻小院住着平常没人去看她,就连外面的消息都听不到。
吵没用,闹没用,指天骂地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