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秋日的梧桐树生得极好,远远看上去如同一树绚烂的云霞,热热闹闹地挂在树枝上。
自从濮才良伏法以后,金陵城也为之焕然一新。尤其是江宁刺史詹文轩,他自从接手金陵事务以后,不徇私情,秉公执法,被金陵之中的人交口称赞是难得一见的父母官。
忍冬站在阜江巷口,包子铺在这天气冒出来的白气也更加多了些。她搓了搓手,只觉得金陵秋日的冷和京邑是完全不一样的。京邑的冷是真真切切的冷,不披一件大氅能把人冻出风寒的那种冷。
金陵却不是,金陵秋日的冷是从人的骨头缝里渗进去,哪怕裹了厚厚一层也没有办法抵御。
包子铺的伙计显然已经是认识了忍冬这个熟客,他利落地从刚刚出炉的那屉蒸笼里拿出来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笑呵呵地问道:“姑娘又来买包子了啊。”
“我们家的包子皮儿薄馅大,你若是喜欢吃,可要记得常来。”
伙计将包子用纸包好,递给忍冬。
他在这里开包子铺这么久,面前的这个姑娘却奇怪得紧。
长得清清秀秀,像是个良家小姐,可是偏偏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个姑娘有过什么爹娘,也没看到和相公同住。可是看她的装扮,又不像是个寡居的遗孀。
真是怪人。
忍冬最近也算是闲得发慌,廪生又是个不善言辞的,要么就是躺在榻上看沈怀玉曾经看过的游志,要么就是自己推着轮子在院子里练习怎么自己走动。
这两人相处也许久了,说过的话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忍冬将刚刚买来的包子放在廪生的小桌旁,从柜子上拿出来之前看的食谱,准备去研究新的菜色。
其实这样的生活,说惬意也惬意。
只是也不知道沈怀玉在京邑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将在淄州的事情圆满解决。
忍冬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小盅里煮着的汤的火候,一边坐在厨房中的小桌旁,手撑着下巴,显然是有些忧愁的样子。
而在这个时候,外院的门却突然被敲响,这响声极为有耐心,敲了几下就停了,然后接着敲。
忍冬还未站起来,就看到廪生自己用手推着轮子艰难地往院子中划去,他在濮才良私牢之中被折磨得身体羸弱,看上去就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吹折一般消瘦。
行得虽然慢,却很稳。
他额头边青筋直冒,但是眼神却坚定万分。
忍冬想了想,终究还是咬了咬下唇,没有再站起身来。就这么看着廪生极为艰难地划到了前院院门处,一只手勾住门闩,一咬牙略微往上伸了伸,终于将院门打开。
门外的人看到是廪生前来开门显然也是有些惊诧,他站在门外,略微默了默,然后向廪生拱手。
正是连缬。
他在淄州为宋临云处理后续事务,青檀先行从淄州离开,就是为了提前告知国公府婚事。而他留在淄州后走不仅仅因为他要处理淄州事务,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前来接廪生和忍冬。
连缬自然是知道自己主子对于那许三小姐有多重视的,而这个院子中的廪生和忍冬全都是许三小姐极为亲近的人,所以这件事也是交给了连缬这个近卫来办。
其实原本沈怀玉是准备从淄州回京邑的时候,先去一趟金陵,带上忍冬和廪生再一起回到京邑。但是因为一来廪生的伤口还未好全,并不适宜奔波跋涉。二来那样势必人数过多,更为不方便,终究还是作罢。
沈怀玉原本想要回到京邑亲自找一个镖局让他们护送忍冬和廪生回到京邑,但是宋临云早就安排好了,连缬留在淄州也是有这方面的安排,也就是护送忍冬和廪生一同回京邑。
连缬对着忍冬和廪生道:“我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护送两位回到京邑。”
-
南疆章家所在之地外层设满了瘴气,渺渺远远看去就像是笼罩在烟雾之中一样。
大家都发现了少主自从去了一次中原以后,似乎不像从前那般挑剔了,但是要说变得亲和了,倒也不见得。
反正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变化。
虽然是这样,还是每日前来伺候章知风的侍女还是要靠猜拳才能勉强凑齐,毕竟这位少主实在是集鸡毛、自恋、挑剔、狠毒和无情的集大成者,简直是能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章家依山而建,章知风的寝屋外面是一片很是宽阔的露台,露台的西南风还有一颗从山里长出来的百年老松,决明有的时候实在气不过的时候就会到这个露台上去摘松针,以解自己被章知风压迫之苦。
不过决明最近发现,章知风已经很少压迫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