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徽在枯井之中浑浑噩噩待了整整三四日,等他清醒过来,早就没有了爬上来的力气,但是一想到父亲是用全家人的命换来了自己的命,他还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往上爬去,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掀掉了一个,血流得到处都是。
虽然心中早有预想,但是真的看到那场景,他还是顿时目眦欲裂,匈奴人嗜血好杀,所有的尸体全都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各种脏器散落一地,原本慈爱的的母亲和娇俏的妹妹,现在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双目都还睁着。
似乎是在向他诉说自己生前的惨状。
徐良徽跪在地上,用力捂住自己的心口,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当时的淇城几乎尸横遍野,大大小小的尸体堆了整整一座城,这是徐良徽从小生活到大的城池,这座小城几乎每一个人他都见过,那些或者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死状凄惨。
他在漠北的荒漠中飘荡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般浑浑噩噩。偶尔有人问起他,也大多说有个傻子一直游荡在这附近,或者有不认识他的过路商人,问他这是在这里干什么,他也只会颠三倒四地说:“我在等雨。”
不知游荡了多久,某一日的徐良徽终于还是幡然醒悟,这条命是全家人换回来的,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然后毅然决然决定去投军。
这样积攒下来的恨意后来一直在徐良徽心中如影随形,承德九年他和穆弘文一同进京述职。明明渎职的穆弘文依然是声名赫赫,受人敬仰的抚远大将军,那淇城数万条人民也是他亲手放弃的。
徐良徽不甘心。
承德十一年的初春,他再次踏上淄州的边界,在他自己亲手救下穆弘文之后,一滴雨落在了他的头上,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淄州居然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原来他等的雨,在这里。
徐良徽咬牙,真正要恨的人,从来都不应该是穆弘文,而是面前这些恬不知耻的匈奴人。他仰头看了看飘落下来的雨滴,缓缓举起自己手中的剑刃,然后大开大合地往下挥动。
“传我令下,今日杀得匈奴狗最多的将士,直接升阶。若是能砍下了呼延雄项上人头,今后在青龙卫中,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此话一出,顿时群情激奋,男儿常怀报国志,这样的升官进爵自然没有什么军营儿郎能够拒绝,虽然匈奴大军人数众多,但是气势上已经远远不寄青龙卫。
旗帜飘扬,只见双方交战焦灼,青龙卫有隐隐占据上风之势,呼延雄没想到这群中原人真的会直迎上来,之前以为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逼自己撤退。毕竟呼延雄也能看出来,自己在兵力上还是占据上风的。
现下既然要战,也只能如他们所愿,虽然不讨好处,但是这群中原兵也必定损失惨重。既然注定没有益处,那也必须要撕下这群中原佬的一块肉下来,让他们见识见识草原勇士的勇猛。
呼延雄目光一凛,指着不远处的徐良徽道:“那个骑着枣红马的男人看到没有,所有的弓-弩手,都给我瞄准那个中原将领!”
呼延雄眼光何等毒辣,自然是能一眼知道这只军队不是金乌卫,也不受到穆弘文的指挥,只有击倒这个男人,才能使得这只军队群龙无首,没有了主帅的军队,必然会失去了主心骨,比不上骁勇善战的草原勇士。
箭矢仿佛只朝着徐良徽一个人袭来,他侧身躲过数只箭,箭矢转而没入了身后弟兄的身体,徐良徽皱了皱眉头,挥剑斩断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
有小将高声喝道:“他们的目标是将军,快保护将军!”
而有几只箭矢却极为刁钻地穿过了盾牌的缝隙,直直射向徐良徽,这几只箭矢是由呼延雄的左膀右臂射出的,素有神射手之名,徐良徽挥剑斩开往他心口来的箭矢,而有只无关紧要的,他却也无暇顾及了。
顶多伤只右臂罢了,也算不上多重的伤。待会儿把那位匈奴神射手给杀了便是。
原本徐良徽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成想一柄折扇却自远而来倏地击断箭矢,军中大惊,纷纷看向究竟是何人能够用这扇子斩断箭矢。
徐良徽却似有所觉,对上不远处的宋临云。
宋临云笑道:“将军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