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夜晚一向都是是很热闹的,沈怀玉跟在宋临云身边,这两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有些经过的人还会盯着他们看几眼。
沈怀玉手里攥着胭脂盒,问道:“宋二公子怎么会来金陵?”
“怎么?”宋临云手支着下巴,金丝折扇夹在指尖,“只允许你来金陵,我就不能来了?”
沈怀玉其实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宋临云还有交集的一天,她远行金陵,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就算和宋临云有一个婚约。但对于他来说,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是一张废纸。
或许他回淄州,也会遇到一个和他一样洒脱,不拘于世间杂芜的姑娘,然后忘了曾经撩拨过的自己。
可是他现在站在这里,站在秦淮河逶迤的的水波潋滟外,让人又平白生出一种奢望。
一个摇橹船的船夫拿着篙站在船头吆喝着问道:“郎君和姑娘要不要来坐船,我这船可稳地一比吊糟①的哩,看姑娘和郎君长得这样俊俏,我便给你们个便宜,寻常都要两百文钱的,今天儿我只收你们一百五十文钱。”
“我看郎君你一看就是个大富大贵的,带上小娘子一起逛河,讨婆娘开心不要小气吧啦,啊是地呀②?”
忍冬一直默默跟在沈怀玉身后,此时突然道:“小姐,你与宋二公子游船,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还没有等沈怀玉回她,她就转头走了。
而此时的宋临云却已经跳进了船里,站在里面好像是在等沈怀玉下来。犹豫之际,只看到宋临云将手伸出来,真的是在邀请她一起游船一样。
沈怀玉站定之时才低声和宋临云道:“怎么突然想要游船?”
宋临云斜靠在船内的座位上,神色懒倦,“你没听到那船夫说吗?”
“嗯?他说什么了?”沈怀玉也坐下来,不解道。
“他说,讨媳妇开心不能吝啬。”宋临云右手拿着金丝折扇一下一下叩击在左手的手心,“本公子当然不能被他看不起,所以这船我当然得坐。”
岸边的灯浮光掠影般远去,浓墨似的湖水上倒映出了这纲常世间。沈怀玉突然开口唤他道:“宋临云。”
宋临云支起头,“嗯?”
承德五年的冬天,你与我有着一把伞的情谊。
承德十一年的初春,我们有着同游秦淮的情谊。
只是可惜,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沈怀玉踌躇半晌,开口问道:“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淄州。我听说淄州的冬天会下很大很大的雪。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淄州的下雪时候的样子?”
“你不是梦里去过吗?”宋临云笑,“现在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沈怀玉一本正经地胡诌,“我只梦到过春天和夏天,还没看到下雪的时候,梦就醒了。”
“那还挺不巧。”宋临云姿态倦怠,“淄州的雪确实和京邑不一样,下得狠的时候可以把人埋进去。不过往年那时候我一般都会回京邑,所以其实说起来真正见到的时候也不多。”
“你若是这么喜欢淄州,不如过些日子和我一起去算了。带你去骑马,顺带着给你挑挑贞节牌坊的石料。”宋临云撑着下巴想了一想,“唔……选址你也可以自己考虑考虑,我觉得淄州都护府外的草甸旁就不错,很显眼。”
沈怀玉问道:“淄州和京邑相隔那么远,你每一年都会回京邑吗?”
“也不是。偶尔也懒得动。有一年就没回去,那一年的淄州雪下得也挺大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官道上已经完全不能通行了,还是舅舅派了好些人才能勉强扫出一条道。”
“那一年……”沈怀玉迟疑,“为什么没有回去?”
宋临云抬眼看她,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坐姿,“因为我不想回去。”
是啊,他是京邑权贵世家的嫡出公子,他回不回去都只取决于他想不想,无论是留在淄州看雪还是回到京邑看灯火,都只随他的心意而定。那么洒脱又自由。
船行至尽头,船夫出声道:“郎君,前面就快到头了,一共一百五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