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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寺的斋房里虽然已经算得上是寺庙里的翘楚,但是比起娇生惯养的世家太太们生活起居的地方还是相差甚远。
李季真皱着眉头,丫鬟赶紧在坐具上垫了垫子,她这才坐下来。
许岚将茶具猛地掼在桌子上,“娘,我真的不懂,您去讨好隔壁那个病秧子干什么,从小到大,您对她的关心比我这个亲女儿更甚,我真的没办法理解,就算她是大伯唯一的嫡女又怎么样,她与卫国公府有婚约又怎么样,您能落得一个什么好处?”
“你不懂?”李季真冷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你以为我想要讨好许玲珑?且不说如果因为她的病被国公府退婚,你的婚事会有多大的影响,就论只要她在这宣平侯府一天,我就可以掌管一日的管家之权。”
“等以后你大伯老了,心思歇了,一直没有娶个继室的话,这管家之权我就可以一直握在手上,到时候无论是你的嫁妆,你在婆家的话语权都会因此大为不同!”
“为什么只要她在侯府,大伯就不会新娶继室?我看大伯对她也谈不上多么关心的样子。”
李季真脸上神色变了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以后别对许玲珑说些有的没的。就算你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堂姊妹。况且她要嫁的人也并非良人,有什么苦还在后头呢。”
……
沈怀玉站在斋房外,听得并不真切,她本想问许二夫人一些事情,没想到站在门外竟然听到了这些密辛。
京邑之中的世家贵族总会有些腌臜事,看上去是钟鸣鼎食之家,背地里却是藏污纳垢,各自心怀鬼胎。
沈怀玉也不想过多过问,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斋房。
洛宁寺的斋房虽然远谈不上奢华,但是总体非常的整洁,她所住的屋子里还有一扇朝着竹林的窗子,非常的清幽。
今夜要在洛宁寺住一晚,左右无事,沈怀玉就着寺内提供的一盏烛灯,随手拿起寺庙里摆着的一本书看起来。
时近戌时,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双眼发昏,沈怀玉捏了捏早已酸麻的脖颈,看到外面天光大黑,摇曳的竹影透过窗子映照在墙壁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鬼。
沈怀玉这才猛然意识到,之前说出去拿些吃食的连翘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不仅如此,这山中寺庙也仿佛静下来了,沙弥敲钟声,扫地僧扫帚的声音,偶尔经过的人的脚步声——
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
唯独窗外竹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未曾停歇。
沈怀玉惊疑不定,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窗外的竹林翻进来,他从背后捂住沈怀玉的嘴巴,在她耳边轻声威胁:
“不要说话,不然——”
沈怀玉感受到一柄带着寒意的剑架在颈侧,剑锋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腥味。
身后那人却如同情人低喃,“杀了你。”
烛火在秋风侵袭下左右晃动,突然闯进来的人吹灭了烛火,带着沈怀玉走到一处可以掩身的屏风后。
身后的人似乎受伤了了,他嘴上虽然威胁沈怀玉,但是气息并不稳定,更重要的是,他贴着沈怀玉的腰侧,有湿濡的感觉传来。
沈怀玉佯装瑟缩,在他的控制下点了两下头。
血腥味越来越浓,沈怀玉想要等到一个最佳时机将身后的人一击毙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动。
只见人影幢幢,各个身上都拿着武器,“我就不信那小兔崽子能跑到天上去,老子从淄州一直追到这儿,可算给我逮到了他!那狗娘养的不知杀了多少弟兄,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兔崽子是真的滑溜!今日不捉住他,他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淄州?
沈怀玉一下子就知道了身后的人的身份,听说这位宋临云跟随在抚远大将军穆弘文的身边,从小到大不知跟着穆弘文杀了多少突厥军。
难道外面的人,是突厥人?
那些突厥人似乎是忌惮着什么,并没有一一进门查看,外面观望着有没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有了声音,重归于一片寂静。
而这个时候,身后的人好像已经体力不支一般,原本架在她颈侧的剑改为支撑在地,沈怀玉转身,只看到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宋临云一手捂着腰上的伤口,一手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
“又见面了,许小姐。”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