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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大长公主问的是贫僧吗?”

很好听的声音,平静沉稳,听之似乎能令人静心。

众人向回廊看过去,便见到了两人走了出来,确却的说是一人推着一个轮椅走了出来。

出声之人正是坐在轮椅之上那人,他的相貌和郑愈略有相似,但约莫是长期不良于行之故,要俊秀苍白许多,眼神通透清明,不似郑愈肃冷满身都是杀气。

但这样的人,再俊秀也好,气质再出众也罢,众人见到他,心中却莫名有些苍凉之感。

这人,他也已剃度。

原本是侯府嫡长子,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元后娘娘的嫡亲外甥,观其气质外貌,若没有那么多的意外,本该是风华出众的俊秀人物,可却一世命运多舛,最后侥幸存了性命,还是遁入了空门。

他推了轮椅出来,行到近前,向着承熙帝和大长公主各行了一个合十礼,道,“小僧明远见过陛下,见过大长公主。

若是大长公主问的是二十六年前跟随师傅东明大师离开泰远侯府的人现在身在何处?

那贫僧便可告知大长公主,当年那人便是贫僧,早些年贫僧和师弟一直跟随东明大师周游四海,这些年则是一直都住在了宝相寺。

外面相传幼时中毒不育的也正是贫僧,其实不仅不育,因为当年中毒甚深,贫僧也因此终身再不能行。”

众人:……

那所谓的不育原本好像是一件多么上不得台面,被人耻笑的一件事,可是面前这位,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却让人没法笑出来,也没法去看轻他。

况且,他根本就已入空门,什么育不育的,于他还有何意义?

所以流言非假。

只是中毒的人不是那个权倾朝野,征战沙场的“郑愈”而已。

他们又不由得去看向此事另一位相关之人,泰远侯府常氏。

此时的常氏早已跌坐在地上,珠钗散乱,面上竟还有伤痕,或许是先时的打斗波及的吧。

当时谋反之人欲劫持兰妱为质,常氏便是坐在兰妱身侧,秋双,夏绿还有暗卫护住了兰妱,却不会管常氏的死活,她只是被波及而未受什么大伤,已经算是幸运的事。

不过于常氏来说,刚刚听到的一切大约比先前那些谋反的兵士还令她恐惧。

她跌坐在地上扶着桌脚瑟瑟发抖。

她知道她完了,就算是再蠢她也知道接下去后面她要面对的才可能是她真正的噩梦,因为她下毒郑愈之事,以前只是流言,可现在,却已经是坐实了,还有,“郑愈”十岁之后从东明大师那里回到泰远侯府,她也没有少下手去害他,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可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要害了的,竟然是皇帝的嫡长子……

众人瞧她如此模样,心中对她愈加鄙视。

而此时的常宁大长公主却已经顾不了旁人的眼光,更不会去理会常氏。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真正的孙子,一向刚毅的她嘴唇也有些发颤,倒不是见到自己孙子激动的,而是她心中莫名只觉得坠得慌。

她从来没问过承熙帝,她真正的孙子去了哪里,她希望他好好的,因为只要他好好的,皇帝和大皇子便不会太在意泰远侯府,至少这个孙子的那一脉,将来前程仍会很好。

可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难怪“郑愈”对她,对泰远侯府,对南平侯府等一众人等的敌意之深,饶是她耗费心机也未能消除。

……

至此当年之事总算是真相大白,更具体的,例如夏家的平反,甘家的无数罪行的查证定罪,那就是大理寺或者其他皇帝指定查案官员的事情了。

他们只需要记得,“郑愈”便是毋庸置疑的皇嫡长子即可。

场上所有人都像是做了一场可怕又离奇的梦,多数怕是仍不敢相信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有的人悔,例如南平侯府,有的人怕,例如泰远侯府,有的人恨和不甘,例如甘皇后,甘肇。

此时的甘皇后瘫坐在地上,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太子朱成祯的表情则一直都是木然的。

大概是痛和震惊到极处剩下的便都是麻木了。

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的父皇,兢兢业业,甚至在痛苦选择之后,亲手把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推进了深渊,他对母不孝,但他是大周太子,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是在他得知自己原来并非是皇嫡长子,他父皇策划这一切,安排这一切,很可能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个皇兄“郑愈”,他自己不过只是其中一枚棋子之时,他还是感觉有什么他一直坚持的东西碎掉了。

他的父皇却欺骗了他。

而这个时候,荒谬的是,他脑中竟然想起了兰贵妃曾经说过的,兰妱,她是天生凤命。

原本她是该嫁给自己的,和自己天定姻缘,可因为兰贵妃的插手,一切都变了。

他看向兰贵妃,看到她面色如纸片一般,眼神中也全部都是不敢置信和惊恐,便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她也都是不知情的。

她怕是以为斗过了自己母后,扳倒了甘家,该就是她,还有三弟上位了吧。

可笑,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以前一直自以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旁观着兰贵妃,认为她,还有三皇子不过都是他父皇手中的拿来制衡后宫,平衡朝堂的棋子,那些“宠爱”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在那么一个位置罢了。

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和她,还有他的三弟,于他父皇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

骑射场上的闹剧在承熙帝需要结束的时候就结束了,但此时兰妱的痛苦却刚刚开始,好在早已找好的两个稳婆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行宫,一直都在她住的小院里候着,太医和乳娘也都被紧急召到了院中。

稳婆问了问兰妱的情况,再检查过,便道胎水已破,定是要早产了。

郑愈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了身体,手脚,不,是遍体发寒。

他的母妃当年就是听到夏家出事的消息受了刺激,然后早产而亡的。

两个稳婆一个姓钟,是宫里的女医官,皇帝给安排的,另一个姓关,则是郑愈从北疆特意挑了送过来的一位嬷嬷。

郑愈抱着兰妱入了临时准备的产房,钟医官请他出去稍后,他扫了她一眼却是理都没理会,他那个眼神,钟医官都给吓住。

关嬷嬷便劝她道:“京城多说男人入产房晦气,但我们北疆却没有这个规矩,我们北疆男人上战场杀敌,哪里怕这么一点晦气冲撞,反是大人阳气正,人鬼不侵,必能护得夫人平安。”

钟医官: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她在宫中服侍贵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便也自顾忙着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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