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听得冷哼一声:“你抄便抄,若真有心,又何必到朕的面前来炫耀?”
程铮只无奈道:“孝心是有的,只逼不得已也是有的,儿臣嘴角这块青紫,非得五六日才能消下去,可皇后新丧,一国太子哪能不见人?因此少不得借由父皇的威名,只将这事儿盖上一盖……想来父皇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才让二弟三弟躲起来的,因此莫若我们兄弟三人一齐抄书,也是兄友弟恭不是?”
程铮的话皇帝且不相信,只到底被程铮提点了一点,那就是皇后无论是怎么死的,终究是死了,而一国之后的葬礼上哪里便能阻绝皇子的祭拜?是皇子不配给皇后磕头还是皇后不配让皇子磕头?
皇帝并不想将皇后完全的摁进泥地里,因此自然也要避开这样的猜测,甚至于不给人们猜测的机会,因此程铮这话儿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很和皇帝的脾胃。
可便是如此,皇帝也不打算称赞程铮,他只默然的看了程铮一眼,就敲敲手指:“太子这话倒是稳妥,可见是长进了……便就这般做吧。”
说着就在程铮的谢恩声和程钰程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起身了。
可便是起身,皇帝也没有即刻的动作,他只是转动着头颅,不停的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来回扫视着,一遍又一遍的,就好似在缅怀什么,却又好似在遗忘什么。
但是不等众人的心思回转过来,皇帝的脚步已经大步的跨过了坤宁宫高高的门槛,就利索的从程铮的身侧擦过,只往台阶下去了。
……
…………
皇帝遽然的离去很有些突然,众人皆是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可眼下在场的人谁也没有那个脸面认为自己能够得到皇帝的解释,于是一顿之后,大家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转向戴权了。
可戴权却是低眉敛目,全然不顾众人眼神的示意,只追着皇帝的背影去了。
瞧见他这模样,三个皇子不由都有些懵愣,只是回神之后各自神色不一,有失落的,有愤慨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但无论如何,皇帝看着是要起驾的模样了,众人自然不能全无表示,就三两起身,只追着戴权也去了。
可待到出了坤宁宫,众人却愕然的发现没有看到皇帝的步辇说起来程铮一行人进坤宁宫时似乎是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由不得人不困惑,难道皇帝便就是这样带着戴权一路从乾清宫走来的?
只这猜想一涌上各自的心头,那程钰就克制不住的面色一喜:这是不是就说明皇后在皇帝的心中只怕很有些地位,以至于接到皇后自缢的消息之后皇帝竟是连步辇都来不及乘坐了?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程環,可同样的想法带来的却是不同的滋味,至少程環现在的脸色瞧着就有些难看了。
可程铮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或许对皇帝的想法并不能猜测到十成十,但是在摸清了皇帝是一个如何虚伪而狠毒的人之后他大抵上也能猜测出一个囫囵了,在他的猜测中,皇帝之所以这样步行到坤宁宫,只怕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冲动,而只是理智压制罢了。
……还是逼不得已的理智。
皇后死亡的事儿绝对有秘密,而这个秘密八成在于皇帝自己,因此他会希望这事儿闹大吗?……好吧,一国之后的丧礼绝对算得上惊天动地,但是在事情爆发出来之前皇帝还是可以努一把力的,比如扫尾工作,比如清理现场,再比如杀人灭口。
而这样的事儿,不适合带着一群人围观吧?
所以皇帝如果不想将灭口的范围再扩大的话,那么多走几步路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就在三个皇子各有所思的时候,乾清宫已经快要到了,正当众人准备继续一路跟进的时候,皇帝却是没有丝毫预兆的遽然回身了。
走了这约莫有整整一刻钟的路,对皇帝来说已是极为难得了,但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运动而放松,相反,他的脸上挂上了一层油汗,刺目的阳光逼得他的眼睛不得不微微的眯起。嘴角紧抿,下颚紧绷只将混杂着些许不耐烦的愤怒发挥到了极致:“你们跟着朕作甚?”
众人的脚步不由一顿,便就忙忙的跪下身去,而程铮身为太子,此时便是再不愿意也必须做这个出头鸟了:“禀父皇的话,儿臣们如此行事无非是一份拳拳之心罢了。”
皇帝讥讽一声:“拳拳之心?”
“是。”程铮沉稳道:“皇后新丧,父皇又是亲自去往坤宁宫探过的,因此儿臣们担心父皇会触景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