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程铮嗯了一声之后,他便就轻声道:“只殿下,会教兵法的地方这天下间能有几处?除去那些家学渊源的勋贵世家之外……”
只说得程铮面色就是一阵扭曲。
这兵书可不像是四书一般使人明礼节知荣辱,它带来的是动乱,是教会人如何正确而有效率的使用武力并且取得胜利,因此朝廷对兵书的态度向来是讳莫如深的,虽各勋贵世家的传承不便插手,但民间却着实没几个人懂得这项历史悠远的学问。
因此若是在市井间遽然出现了一家传授兵法的武馆?说不得连官府都要惊动。
可若是全然的封闭不让外人接触,那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古怪?
因此这事果然难办。
可程铮的纠结不过一瞬,他随即就挑眉笑道:“你既是这般说了,那想必心中是有主意的了?
胡怀瑾恭敬的低着头:“不敢当殿下这样说,不过便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罢了。”
说着竟是在程铮和程曦好奇的目光中跪了下去,只道:”殿下可愿相信小子的家学?”
只这一句话就让程铮惊得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傅家家学?
这主意不是不好,只是太出乎程铮意料了些。
家学,顾名思义,便是各乡绅世家为自家的子弟举办的学堂,若非是同一个祖宗的后人,外人一般是拿着银子也是进不去的。
因此若真是傅家的学堂,那完全可以从各方面来保证并达成程铮保密性的需求。
……可傅怀灏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铮觉得这个问题果真是令人费解,一时间怎么想怎么想不出答案,因此便就蹙着眉,只看着那傅怀灏不说话。
而程曦却是没这么沉稳的,她当即就毫不犹豫的出声了:“你说傅家的家学?小哥哥,你为什么愿意献出你傅家的家学?你便不怕这样会使得整个傅家都被我们拖下水吗?便是再心急你傅家眼下的遭遇,这般的做法就不怕?”
“郡主这话小子不敢认领。”傅怀灏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可他的声音却是点着一点子嘶哑的沉重:“郡主可知现在傅家剩下几房?”
程曦顿时哑口无言,只困惑的摇摇头。
傅怀灏就道:“在傅瑾在世之际,傅家合家加起来共有二十三房,其中无论嫡支偏房俱是在朝中有所作为的。”
程铮和程曦俱不说话,只是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心思,那傅家当年既然能出一个太傅,想必是极为兴旺的……只不知这傅怀灏此时提起往事是为了?
傅怀灏顿了一顿,便又道:“如今傅家只剩下四房人了,嫡支……便仅余我一人了。”
“这不可能!”程曦当即就吃惊的捂住嘴:“傅家便再是不入新帝的眼,只也没听说对傅家有什么实际的举动,至多不过便是无视罢了……”
“……抑郁早亡……”傅怀灏的声音带着些哽咽了:“小子的父亲去世时不过才二十二岁,小子的爷爷也是未到而立之年便没了……傅家的几代男子均是如此。”
程曦只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便就呆滞的转了转眼珠看向程铮,却见程铮也是一脸的沉思:“你傅家共有二十余房,总不至于每房都……?”
“是不至于。”程铮的话使得傅怀灏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子嘲讽了:“只是有些人家搬离了定远,渐渐的联系不上了而已,如此一年年一代代,便是再曾经兴旺的人家也会渐渐的湮灭了去吧?”
傅怀灏低声道:“人各有志,这心既然已经走了,那便是留着人,又能够留多久呢?”
这话果真有些道理,只是这般的话语从这般年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也没得叫人听得心酸,就好似一个世家千百年来的重担压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他已经被压弯了脊梁,却依旧不屈的高昂着头颅。
书房里默然沉静了下来,傅怀灏跪在地上,沉默而坚定。
也不知跪了多久,寂静的时光就像是停滞了一般的静谧,就在傅怀灏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并且将自己的掌心都掐出了血痕的时候,程铮却是漠然的开口了:“你傅家的族学能够容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