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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便就将心中的惊讶一放,只顺着这傅怀灏的话儿一想,果然还真是这么一个理儿,就一点头:“若要将他们收入囊中,孤还必须得就让他们知道这银子是谁给的,如此说来,孤必定得用自己的名号去做这事儿了,你认为这般可妥当?”
“虽是殿下的名,但殿下不会招摇到满城风雨的地步吧?”傅怀灏笑了:“其实只需给钱的人知道,拿钱的人知道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殿下不必担心,哪怕为了自己能够长长久久的继续吞吃不属于自己的银子,那些蛀虫们也会将这事儿给殿下兜圆了。”
说得程铮也笑了:“那孤还要感谢他们做的好事儿了?罢,此事孤自会考量,你先说第二件事儿。”
傅怀灏就在程铮的面上试探的看了一看,只如今的程铮修养功夫已是到家,这一时半会便就看不出什么,因此傅怀灏不过看了两眼便就悻悻放弃,只道:“这第二件事儿,却是要给这些人找个合适的去处。”
程铮又如何不知道傅怀灏刚刚是在打量自己?只他如今心情好,便就不去做计较:“找个合适的去处?如何才叫合适的去处?”
傅怀灏笑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话儿殿下想来是极熟悉的吧?”
程铮轻轻颔首:“亚圣之言,吾每日三省吾身矣。”
“殿下果真君子!”那傅怀灏就叩头道:“这话既是亚圣所言,想来那些人便是再无知也是知道些许的,因此等到殿下给他们解决了这茶米油盐的问题,只怕他们便有心思来关注这天下太平与否了。”
这话说得程铮就去瞪他:“只怕他们为的不是这天下太平吧?”
傅怀灏就摸摸头:“却是被殿下看出来了,只是……便是为了能够更进一步,他们也得保住这天下太平不是?”
便就使得程铮只咬牙瞪着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眼,却在这一眼之后掌不住自己先笑了。
只为了自己能够更进一步,也要保住这天下太平?
这话便再换个说法吧,那就是只要程铮将这些人调去能够建功立业的地方,他们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会奋力拼个将来出来。
而他们的将来,则会铸就起程铮的将来。
这样的想法使得程铮止不住的就用手指在扶手上愉悦的敲了一敲,看到傅怀灏的视线疑惑的看过来时便就一扬嘴角:“这第二件孤权且记下了,第三件呢?”
“这第三件,便是要给他们找几个合适的统领人。”傅怀灏见程铮在自己这话之后微微有些错愕,便就解释道:“殿下想来也是读过兵书的,因此当知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吧?”
程铮笑道:“这般的话儿竟是无需那兵书呢,便是街边的小儿也能够背出几句来。罢了,孤明白你的意思,你只管说下去便是!”
傅怀灏就道:“这下级的军官们虽也大小是个官儿,但小子却认为,他们也不过便比那些士兵们多了个头衔儿,再多却是没有了,因此若是要将他们拧成一股气力往一处使,却还需要一点子指引,而这指引,便就是给他们找个合适的统领人。“
程铮便就点点头,只是又道:“虽是这般说,但这统领之人却不好选,须知这千户百户乃至于指挥使位置上已是有人了,这些人孤却是不好动的。”
傅怀灏便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这却是着相了,有句话儿叫无冕之王,不知殿下可听说过不曾?”
这程铮自是知道的,只不知此时傅怀灏说这话是为了什么,便就想了一想,只将那无冕两个字细细的思索了,就笑道:“可是要孤暗地里再找个管事儿的?可这般终究只能背着人操作,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
“那又如何?”傅怀灏只大胆道:“便是有实无名又如何?如今我们只管捏着这实默不声张,等到殿下……那时候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这话儿……
程铮便就放开嗓子朗声大笑了起来。
只这笑声委实有些出乎傅怀灏的意料,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就将程铮看着。
而程铮已是笑得喘过了几轮气,就指着傅怀灏道:“你这小东西,心思竟是全装在肚子里呢,你小小年纪,哪里就来得这么多的思量?”
傅怀灏便歪了歪头,这个动作是的他终于能够看出一点少年人的稚气了:“殿下这是……在夸奖小子?”
“夸奖,夸奖。”程铮就随口应付了一声:“你这般的人才可不该夸奖?”
不想他的随意应付却使得那傅怀灏微微红了红脸颊,嘴扁了扁,仿佛思索了一下,然后就正经道:“小子曾听人一言,道是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此言小子听得如雷灌耳,因此无论什么事情,小子皆要细细的在心中咂摸过几遍,再掰碎了细细的揉在一处思量了,如此反复几次方可对人言。殿下夸奖小子多思量,却是不见小子彻夜辗转难眠的时候呢!因此这称赞,小子自认为当不起,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
他这般正经的话语,听得程铮就一声叹息:“你才多大?便就这般忧心忡忡了,如此却要置你母亲于何地?你既是读书明理之人,当知亚圣曾言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若知你如此殚精竭虑以至夜不能寐,你母亲该如何忧虑?”
傅怀灏便就诺诺的应了,只用一双眸子看着程铮,那模样无端端的却有些委屈。
便就看得程铮又是一笑,只摇头道:“孤也是为人父母的,因此才与你说这些,你现在不明白,日后便理解这般的心思了……罢罢罢,我们且说那暗地里的实吧。论起来你这主意孤竟也想不出什么能驳斥的地方,只有一点,既然你认为这些人竟是不顶用的,那我们却又要往何处找人呢?”
“虽是大部分不顶用,但也应当找的出顶用之人。”傅怀灏听闻程铮并不提那个善自保养的话了,不自觉的就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便是小子要殿下将那些人调往可立功之地的原因了,这说是立功,其实天下天平之际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可立?不过是让他们历练历练,若是能够从中脱颖而出,可不就是人才了吗?若是能在这些人才之中再细细筛选一遍,定是能够发现那等子有远见的人,岂不妙哉?且这般选出来的人还有一个妙处呢。”
程铮就笑道:“这样的人皆是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的,因此他们看得了高处却也处的了低处,不似现在这些人尽是依凭着祖宗的功劳忝居高位,各个说起来是文武双全,其实真遇上事儿了,怕是一个能顶用的也没有可是这般?”
“正是这般。”傅怀灏就礼道:“殿下果真闻一知十,小子自愧不如。”
程铮面上的笑意于是越发的深邃了:“你这般马屁拍得惊天动地,该是孤自愧不如呢。”
说得那傅怀灏就要叩首请罪,却是被程铮止住了:“孤这却是夸你呢,须知这八面玲珑有时也不是坏事儿,只需你把着自身的底线和正气,做人不失磊落便也就是了。”
于是傅怀灏便依旧跪下叩首了一番:“小子谢殿下的教导。”
听语气倒是真诚,只一时间却是看不出这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程铮不由便就自嘲一笑,只暗道自己又不是这傅家小儿的老子,没得为他操这许多心作甚?
便就只叫傅怀灏起身,又扬声见刘保勋端茶过来。
这声呼喊使得那傅怀灏便就止不住的一惊,就往门口望去,果见那刘保勋笑嘻嘻的从门边拐了进来,手上一个乌木的托盘,上放了一小盏雪白无垢的骨瓷茶碗,又有一小碟,只远远看着却不知道是什么。
程铮便就笑看那刘保勋:“果真是个有眼色的,孤才叫你备茶,你却已经备好了。”
刘保勋就过来对着程铮一礼,又将那托盘捧到傅怀灏的面前,这下傅怀灏看清了,那小碟子装的却是数个红艳艳的果子,果皮上有鳞斑状的突起,于是便就唬了一跳:“这……这是荔枝?”
“小公子好见识!”那刘保勋赞了一嘴,又对着程铮回复道:“这却是宫里才送了两娄子出来,奴婢去的时候太子妃正和郡主商议着分果子呢,听说殿下这里来了小客人,便就匀出几个来让傅公子尝尝鲜。”
这荔枝生于岭南,长江以北几不可见,于是皇家每年都会在荔枝将成熟之际派船南下,将荔枝树连株植于盆中移至船上,用船连树带果一起北运,等到荔枝成熟之际,这船也到了京城附近,如此只需将荔枝摘下快马入京便是。
这般虽不是一骑红尘妃子笑,但皇家之奢靡,却也是常人所不能及不敢想,因此勿怪傅怀灏被吓一跳了。
程铮虽不受宠,但这份例之物却不至于少了他的,只寻常的睨了一眼:“却有孤的份儿没有?”
傅怀灏本就看着那荔枝不敢伸手,此时听程铮这样一说,更是吓得连眼睛都不敢往那边移了。
便就看得刘保勋好笑不已,只道:“小公子却别听殿下浑说,这府上的东西少了谁也少不了殿下的份儿。不过是殿下在夏日里贪那冰镇的凉意,因此娘娘才叫把一篮子的荔枝湃进井里呢,只此时大约还未得。”
他这一解释,说得那程铮便也笑出声来:“且放心吃你的罢,孤总不至于抢一个孩子的食儿吧?”
便就半是哄劝半是命令的让傅怀灏将这一碟子的荔枝尽数吃了。
而那傅怀灏果真是个有极好教养的,这荔枝连皮带籽他也吃得不显狼狈,翩翩风度看得程铮更是心喜,便就拉着他说了一会子的闲话,还是刘保勋看着时间不早了提醒了,程铮这才作罢,虽未留傅怀灏用晚饭,却也亲自起身送了几步这对程铮而言已是极少见的了。
刘保勋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有数,便就亲自将人送到角门处,虽不好就用太子府的车马,却也让人从车马行里叫了一顶青毡小轿来,又付过银钱,拉着车夫嘱咐着必要细心的送回去,这才在傅怀灏的连声道谢中把他塞进轿子,只看着一路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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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刘保勋送人去了,那里程铮却是径直去了玉澜堂,只待丫鬟一打帘子,就看到程曦笑嘻嘻的站在门后,手中捧着一个白玉的小碟,碟里却是一颗剥了皮的荔枝,果肉莹白,隐隐透着其中深红色的籽儿,瞧着竟是比这白玉碟更诱人。
程曦就献宝一般的道:“曦儿知道爹爹必是会来看我和娘亲的,因此这果子冰镇好了之后便直接让他们送到玉澜堂来了,果然便等到爹爹了。”
说得程铮便就一笑,只将程曦抱起来,程曦只就依偎在他怀中,将碟中的果肉喂给他。
父女两且自笑谈着,那边徐氏吩咐好了晚间的菜品也出来了,见这一大一小正闹作一团笑嘻嘻的吃荔枝,立时就阻止道:“少用些罢,快是晚膳的时候了。”
说着又对程铮道:“殿下今儿听说是招待了傅家的小公子?这却是怎么回事?刘保勋来回话的时候妾身可糊涂着呢。”
“别说你了,知道这傅家小子找上门来的时候孤也糊涂!”程铮就一笑,只将今日和傅怀灏的经过再草草重复了一遍,末了只道:“孤品着这小子的主意竟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因此便就和他多说了几句。”
徐氏听了,正在那里细细的思索这其中的可取之处是何处,程铮却是将程曦从地上一捞,放在自己的腿上且逗弄道:“你却认为这事儿如何?”
程曦本是要张口的,可听到程铮这般说,却忽然又觉得有股子小性子冒了上来,只要和程铮别上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