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曦也没有让他等多久,在看着程铮有些懵愣的面色时程曦便是狡黠的一笑:“爹爹拿这橘子去喂娘亲吧,吃了这甜甜的橘子,娘亲的嘴就不可恶了。”
“……”程铮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颊上,仿佛要把那些细弱的血管冲破他想他从来没有这么感到难堪,因此也没有这样大声的吼过程曦:“你这丫头,别跑给我站住!”
只是程曦又哪里会站住?趁着程铮脸红的功夫便一溜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她人小,才过程铮的膝盖,程铮一时间也抓不住她,才回过神呢,便看到她一撩东次间的帘子,竟是小肉球一般的滚了进去。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调笑……
程铮便在她的身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只是却压不住心中的那股子羞臊之意,便也打了帘子跟进去,哪怕是当着徐氏的面儿,他也要将程曦的裤子扒了狠狠的打上几巴掌才能解恨!
只是等他打起门帘,便看到东次间的窗沿下是一方炕床,因着正是年节时分,这炕床上便铺着火红的洋罽,如火焰一般的夺人眼球,靠墙依着一方酡颜撒花的妆缎靠背,配着同色的引枕与条褥,一色的喜气洋洋。而徐氏便坐在那洋罽上,斜斜的倚靠着一方引枕,程曦正趴在徐氏的膝盖上,手中捏了一瓣橘子就要喂进徐氏的嘴里。
徐氏素来不爱大妆,但是此时才出大年不久,便也穿得热闹了些,身上是一件绯红的方领对襟童子戏莲比甲,带着赤金的璎珞,头上一套金丝八宝攒珠头面,便是眉梢眼角也轻轻打了胭脂,唇上更是一片诱人的殷红,此时为了迎接程曦手上的橘子,那小嘴儿便微微的嘟着,只瞬间便看的程铮有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便就移开了目光,只在徐氏的这间书房兼做小憩的屋子里四下打量着。
徐氏虽算不上饱读诗书,但肚子里也是很有几滴墨水的,因此屋子靠墙便有两架香樟木的书架并列摆放,书架上满满的放置着瓶、盒、砚、匣等物,并一摞又一摞的书籍,那些书都是用覆了藏青色细布的四合套包裹得妥妥当当,可是书页之间却夹着几张秋香色的纸签,上面用密密的簪花小楷写了些字句,虽看不清楚,但许是感言一类的话语也显然这些书徐氏是有日日在翻看的。
书架边并没有书桌,却是一张楠柏木罗汉床,床上正中是一方案几,几上横盛着一滚着金边的木托盘,盘子有匣,匣内盛水盛、笔山、册页、墨床、墨锭。靠墙则设着一方几案,上置樽、钟、鼎、铎等物。
原本这东次间内便只有这些大件儿了,只是此时地上却铺着一整幅的缂丝正红吉祥招财福寿地毯,而地毯上则散乱的摆放着几个箱子。
那箱子却仿佛有些年头了,边角的红漆已经有些脱落了,露出其下浅褐色的本来面貌来,只是虽已老旧,但走近了却依旧可以闻到一股子略略有些刺鼻的幽香味
却是香樟木做的箱子。
这样的箱子程铮见过不少,甚至于他从清宁宫搬出来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箱子来盛饭他的书籍的,因此便是再怎么不知世事,他也笃定道:“这箱子里便是许家送来的请帖吧。”
“正是呢。”徐氏这时已经和程曦将那小小的橘子分吃完了,便搂着程曦坐在炕床上,正一下又一下的拍着程曦的背脊,此时看程铮注意到了那些箱子,便伸出手在炕桌上轻轻的敲了一敲,待得程铮被她指尖清脆的咔哒声吸引得回头之后,便从炕桌上拿起一张名帖递了过来:“殿下且看看这个。”
程铮便依言走近,就着徐氏的手看了眼那张名帖,且不急着接过,只对着程曦笑嘻嘻的眸子狠狠的竖了竖眼睛挑了挑眉毛,等到程曦满是嬉笑的目光转为了可怜巴巴之后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就将那名帖随手拿了。
那却是一张金粟笺做的名帖,这种纸出现于宋代歙州,质地硬密,防蛀抗水,号称即使历经千年也犹如新制。
不过程铮见惯了好东西,便也不怎么在意了,只将这纸折翻开,便见到启头一句便是工部左侍郎河东解县叶章敬拜。
工部左侍郎河东解县……叶章?
这工部左侍郎不是老三他岳父吗?何时又变成河东解县的叶章了?
……且这叶章是谁?
程铮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便豁然抬头去看徐氏,却见徐氏一脸平静,只指点道:“殿下再看看末尾。”
于是程铮的视线便略过正中密密麻麻且规规矩矩的正文,只看向最后的一行,上面却豁然写着:嘉平三年五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