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的嗓音发冷,“你我夫妻多年,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分离吗?铮儿之事是他自己要求的,你要是不愿,我可以让他继续留在疆北,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好。”
“念念,孩子们都在,他们说的话自然是孩子气话,你要什么,我们好好说,不要和离好吗?”
细听就会发现,成国公的嗓音在发颤,这可能是他一辈子中最为卑微的时刻,要是被传出去,简直能被人笑掉大牙,当年成国公领兵作战何其威风,风光回京后更是娶了当朝大儒之女,不久喜得麟儿。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一双璧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夫妻异心。
“我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李氏爱了这个男人近十年,但在他带回来魏氏之后,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尽了。起初她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陆铮还小,陆琼刚刚出生,她想,忍一忍就过去了。后来又有了陆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软弱,甚至惧怕在疆北的魏氏。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如此下去。今天就是了断的时刻。
对比成国公的狼狈,李氏只是笑。女人保养得很好,甚至看上去依旧年轻,芳华逝去,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魅力,“你只是装聋作哑罢了。这些年你有问过我们是怎么过得吗?阿琼伤了手,阿杨小时候瘦弱差点夭折。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关心魏氏和陆明月,还有疆北那一亩三分地。”
“魏氏肯定很得意吧。当年她跟我哭诉,她跟你两情相悦,是我碍了你们的路,我没信。”李氏轻笑一声,“现在看来,那时候我真是蠢。”
“陆严,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初没有答应你的求亲就好了。嫁与旁人,就算他后院妻妾成群,也比现在的处境好看。”李氏静静地看着他,眼眸无悲无喜,“我活得像个笑话,可我现在不愿意被人取笑了。”
“念念!”成国公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我跟魏氏没有关系,当初是——”
“我不想知道。”李氏道,“已经没有意思了。”
当年炽热的爱意早已焚化为灰烬,李氏只感到疲惫,好在家里疼她,愿意将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重新接回去。这些年李氏也将当初陪嫁的铺子发展得很好,也不至于吃娘家的用娘家的。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孩子。
“要是你愿意,就将阿琼和阿杨交给我养吧。”李氏挣开成国公的桎梏,白皙的手腕上已经黑了一圈,但她并未多言,“他们在魏氏手上我不放心。和离之后,你还是壮年,娇妻美妾随你享用,我也管不着了。”
“可我只要你!”成国公痛苦道,“我的身边没有别人。”他的眼眶赤红,眼底有血丝迸起,他的神情痛苦,仿佛离开了李氏就像脱水的鱼,一秒也活不下去去似的,“这些年有人刻意拦截书信,竟使我们夫妻二人离心。”
“贼人?怕不是你的心上人吗。陆严,你这个孬种,连魏氏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李氏冷呵:“但凡你有点良心,就将这和离书签下来!”
老管家默默将和离书呈上。他是老人了,一开始也是跟在成国公身后上战场的,这些年从他身边退下,在国公府做了十几年的管家,亲眼看着府里的人口一天天变多,可李氏的表情却一天比一天冷淡。
“老爷,放夫人走吧。”他轻叹道。
“凭什么!”成国公气笑,“她是我的妻!”
他扯下和离书,将其撕得稀烂。
李氏伸手一巴掌甩到了成国公脸上。李氏的巴掌声掷地有声,成国公的脸显眼地红了。屋内的气氛也因为这一巴掌降到了冰点。
她的手掌轻轻颤抖,用力过大,带得掌心微痛,声音却镇定得出奇。“你闹够了没?年近半百了,还喜欢像个孩子一样胡闹。”
她淡定抬手,又有下一个人呈上墨宝和纸,“我每年都有写,大概还有几百张。你慢慢撕。我是铁了心要和离的。陆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放过彼此吧。家里账务我已经点清楚了,甚至将我从家里带来的下人也整理齐了,免得你看到膈应。”
李氏施施然弯腰,行了个标准的礼,“愿国公爷从此步步高升,前程似锦。”
成国公惨笑。他的脸上还带着滑稽的红印。
他怔然出声,“我已经无法留住你了。”
“是。”
他忍痛闭上眼睛,大手一挥,取过案台上的笔,在那封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泄气般将狼毫扔到了一边,墨渍染黑了桌面。
“阿琼和阿杨……要跟着你们母亲就走吧。”他仿佛丧失了生气,“国公府永远是你们的家。”
陆琼为母亲高兴,她有些怜悯地看着成国公:“放心吧,父亲。”她弯了弯眼睛,“您永远是我的父亲。只不过,这国公府……以后可能就是别人的家了。”
“父亲。”陆杨郑重一鞠,“虽然您没有教养我,但好歹给了我一条性命,以后我一定发奋读书,争取早日高中!每逢初一和十五,我会来国公府看您的。”他又补充道:“要是您不在府就算了,反正信也送不到疆北。”
父亲当然可怜,只不过现在的处境是他自取的,陆琼和陆杨实在不能对他产生多少同情,相反的,他们对母亲的心疼更甚。
姐弟两个已经在打算收拾什么东西去李府了,一边笑着一边畅想以后的生活。李府一直为外孙留着院子,表兄弟妹也很喜欢他们,陆杨以后是要念书的,官路舅舅们会安排;陆琼要是想嫁人,也早就给她备了妆嫁,要是不想嫁,李云逸也说了,可以跟在自己身边游览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