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在说什么。”陆明月见到他的脸色，害怕地退了一步。

“明月，我只想问清楚。五年前，你说救了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铮的眼底有血色涌动，他的青筋暴起，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当然……是家里的侍卫将阿兄救下的啊。”陆明月的胆子很小，平时温柔可亲的兄长突然这样子凶他，她有些受不了，“当时阿兄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我恰好来接阿兄，父亲派来的侍卫就将你救下来了。”

“那当时还有其他人吗？”

“……”陆明月有些心虚。

陆铮跟陆琼的关系一直很好，哪怕后来陆铮也逐渐对她百依百顺，陆明月也依旧能察觉，陆铮心里还是更喜欢另一个妹妹。她只是有些难过而已，但并没有升起其他的念头。

可是在那天，陆琼竟然也追着陆铮来了。身着绯色衣衫的小姑娘打扮得像个男子，明亮的眼中尽是期冀与生机，她被侍卫们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中间，尽显贵族子弟的骄傲与矜持。陆明月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陆琼，她没有见过面的妹妹，成国公的房间里有副李氏的画像，而陆琼跟李氏像了七成。

耳边又响起魏氏怨毒的抱怨，陆明月不知怎的，心里竟然起了一点阴暗思想。

异变在那一刻发生，陆铮被砸到了脑袋昏迷不醒，陆琼的手也被伤到了，她带来的一些侍卫分出去保护陆铮，剩下一部分赶紧护送她回国公府。恍惚间，她下令让侍卫将陆铮从陆琼带来的那些人中间拖过来，因为出示了成国公的腰牌，他们根本就没有起疑，只是担忧受伤的陆琼，焦急地追随她而去。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陆铮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陆明月，自然而然地感动她的付出。陆铮醒后，陆明月却因为受到惊吓生了一场大病，这让陆铮更加笃定了陆明月是救下自己的人。

这件事本该被烂在肚子里，可她没有想到陆铮今天会问起来这件事情。

见到陆明月久久不答，陆铮一下子丧失了说话的欲望，他疲惫地揉着手，问道：“是阿琼救下的我，对吗？”

陆明月的手指微颤，牵强地笑了一下，“妹妹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呢，那时候她还小啊。”

“阿琼从小就喜欢往外跑，她比一般的男子的胆子都要大。”

“所以，是你撒谎了，对吗。”

陆明月不语，半天才嗫嚅出一句，“兄长这时候问我有什么用呢。”她确实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陆琼来过的事实而已，后面让人去请大夫，不眠不休地照看他，那样不是她亲历而为？

陆铮握紧拳头，话像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一样，“我疼你，爱你，因为担忧是那件事拖累了你，怕你的身子又出了什么事，将你看得比自己的亲妹妹还要重要，你现在就跟我说这些？”

他大口喘气，脸色黑沉沉的，比发怒的公牛还要可怕，陆明月不禁连连后退，膝盖撞上了石凳，狼狈的摔倒在地上，桌上的茶水叮叮咚咚撒了一地，碎裂的瓷器摔在她边上，将新做的衣服弄脏。

陆铮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冷冰冰的，“明月，你真让我失望。”

陆明月一怔，眼泪从眼角淌下，不同于之前做戏般的哭泣，她的眼睛迅速红肿起来，“爹爹从小就说我有一对兄长和妹妹，我期待了很久，直到七岁那年，你来到了疆北，见到我的第一句不是喊我妹妹，而是恶声道‘这就是魏氏之女吗’。”

“我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仿佛我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父亲疼我，但他从不亲近我，只给钱，母亲只把我当成吸引父亲注意的工具。兄长呢。”她落泪，声音渐渐变小，“我以为，你至少是真心待我的。”

陆铮他没有做声，只是快步走开了，直到出了拐角，他才一拳头锤在了柱子上。指骨径直撞上了坚硬的木料，皮肉迸裂，红色的血从古铜色的手背上流下来。

他被父亲带在身边，这几年也试着自己领军打仗，大大小小的战场，他冲在最前线，哪有不受伤的，可是这次却痛彻心底。

阿琼……也这么痛过吗。

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愧疚强加在陆明月身上，甚至忽略了亲妹妹的感受。他对陆明月愧疚，但是陆琼却并不需要同样谦让他。

他做错了吗？陆铮失魂落魄地带着伤去了陆琼的院子。

晚棠院寂静无声，下人们都恢复了往常的悠闲样子，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冷。陆铮跨进正院，陆琼正躺在榻上休息，白露候在一边，手里打着络子。

她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白露对陆铮点头，放下手里的活计给他端来了茶水。

陆铮手一挥，没有接下，哪怕他的嘴唇已经干燥到起皮，也没有心思想要喝水。

陆琼的手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陆铮几乎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阿琼！”

药力很强，但是陆琼已经吃了多年，抗性基本已经出来了，只是小睡了一会儿，镇痛的作用才刚发散，最为难熬的时间段现在才刚开始，如果说刚才的痛感像是刚刺伤那会儿钻心刺骨，现在的疼痛像是过春的雨水，绵绵不绝。更为糟糕的，现在并没有药方能缓解这种疼痛，常给陆琼看病的胡太医都直摇头，说骨头中间产生了裂缝，就算再接上，也难以回到原来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