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成国公换了身衣服，老管家伺候着他换了药。

“夫人可好。”他问。

“都好，琼小姐和小少爷也孝顺。”管家答道。

“明月呢？”

管家迟疑了，“明月小姐许是有些水土不服，来京城每餐都只用一小块，夫人赐下的丫鬟近不了身，只能窥着红英那丫鬟做事。”

“红英？”

“是大少爷放在明月小姐身边的。”

“胡闹。”成国公青筋微跳：“他插手内宅做什么。”

“许是……担忧明月小姐。”管家斟酌了许久，小心开口，事关国公府的继承人，他不得不小心自己的嘴巴，免得祸从口出。

“这事有他母亲安排，他起个什么劲儿。”成国公轻呵，“瞎操心。既然明月胃口不佳，那在……她院子开个小厨房，阿琼喜欢鱼虾，她却是吃不得的，分开用餐也好。”

“是，老爷。”管家在心里嘀咕，这养在身边的确实不一样，也没看成国公多关注陆琼，倒是这个大女儿，只是分隔几日就惦记上了。

成国公满意地点头，他摸着自己光洁的下颔有些苦恼，他不喜续须，行军打仗时蓬乱的胡子总会沾上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他刚下战场，下巴上倒也有点青须刺出，一照镜子，顿时觉得自己勇武的男子气概透过这不到一寸的胡须喷薄而出。

可他想到李氏喜欢自己的容貌，忍痛剃掉了，回京才发现，李氏何止是对他的胡子有意见，是连他整个人都不放在心上了。

李氏正垂眸画着花样，夫人丰腴，比他离开京城前骨瘦嶙峋的样子好看多了，许是心态放宽，她的容貌比之前更胜。

李氏执笔，陆杨磨墨，在纸张上留下烂漫的牡丹。

成国公下意识放轻脚步，但还是惊动了他们。

“父亲。”陆杨行礼。

“国公爷来这里作甚。”李氏没有看他，手腕翻转，又在牡丹上画了一只老鹰，锐利的爪子扬起花瓣，凶厉的眼神刺破纸张。

成国公夸道：“夫人笔力不减。”

“要谁在这后宅十几年不能动弹，画技也会日益精进。”李氏冷笑道：“你很希望我为你虚度年华，荒废技艺吗？”

成国公叹气：“夫人何必如此。”

李氏放下笔等晾干，考虑到接下来的话没必要让陆杨听到，她打发陆杨去看看陆琼他们回来了没，等陆杨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抬眸看着成国公，轻飘飘一句：“那你何必娶我。”

李氏恨魏氏，更恨成国公。

早知他有心上人，她也不会死缠着不放手，她也是在千娇百宠中长大的，既然成国公不爱，多得是好男儿愿意娶她。他迎魏氏进门，正在孕期的李氏差点小产，还好陆琼刚出生的时候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很快就养好了。

她有时也会翻来覆去地想，她十五与还不是成国公的陆严定亲，少年红着脸说一定会对她好，她点头说好，十六她嫁给他，十七岁为他生了长子，转眼不到六年丈夫便迎了侧室进门，搀扶着怀孕的侧室慢慢散步。

当年的柔情蜜意消散了，她也当那个喜欢红脸的少年死了。

可李氏，什么也没做错，十几年韶华就错付了。

“我不娶你娶谁。”成国公有些气弱，“你是我的妻。魏氏永远越不过你。”

“我宁可你没有娶我娶了魏氏。”李氏将画卷卷起来，预备等下送去裱装，林夫人生辰就在眼前，她打算将这幅画跟早备好的西洋钟一起送过去。

她对林让很满意，林让温吞又是个读书人，更重要的是身份比陆琼低了一层，她提出林让过四十无子方能纳妾，林家也接受了。李氏希望女儿能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我纳她是有原因的。”成国公疲惫地说，“我本来没想要她。”

“哦？可她进门的时候陆明月都快被生下来了。”李氏忍住怒火，“国公爷有时间跟我谈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观察一下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

她走到成国公面前：“你真让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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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跟阿娘说话，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阿娘先让我出来了。”陆杨看到陆琼就像看到了救星，拉着陆琼小声嘀咕，“偷听不太好，我也怕阿娘吃亏。阿姐，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笨。”陆琼轻点他额头，“阿娘心里有章程。”

“可……”陆杨欲言又止。

之前成国公回府，两人都要争执半天，他怕李氏心里难过想不开。

“阿娘早就不在乎了。”陆琼无奈道。

说到底也有她的功劳，五年前她半死不活地回来，把李氏吓得够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对子女身上，担心他们又出意外，“不过还是赶紧过去吧，父亲估计要等急了。”

陆明月看着脑袋凑在一起的姐弟，羡慕道：“阿杨跟妹妹感情真好。他从来没有这样跟我亲密地讲话。”

林让道：“杨弟只是怕生。”

陆明月转头，“今日就麻烦林大哥了。”她欲语还休，脸上浮现了动人的红晕，“我很感激林大哥说的话，在林大哥看来，我很好，那就好。”没等林让做出反应，她快步走开，在出视线之前，又悄悄看了林让一眼。

林让心里有所触动，他想到见到陆杨便不再理他的陆琼，这点触动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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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三房都派了礼来，李氏请剩下两房的老爷夫人们来国公府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