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敖见皇帝不高兴,觉得颇为奇怪,陛下见过谢相,怎么会如此沮丧。他跟在后面,问道:“陛下何以怏怏?”
刘藻步子都没停,径直入了殿,也没有理会他。
胡敖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问了,跟在身后,小心侍奉着。
刘藻入殿,躺在床上,合起眼睛,一动不动的。
一躺就躺到了夜幕降下,刘藻腾地坐起,她想起来了,上回她劝谢相留下,是用二十岁前,必立皇夫说动的她。
倘若她现在就移情,谢相是不是就会不走了。
刘藻唤了胡敖上前,吩咐道:“你去寻个人来?”
她没头没脑就来了这样一句,胡敖满面茫然,问道:“陛下要什么人?”
刘藻想了想,仔仔细细地吩咐,要什么的眉眼,什么样的容貌,身量多高,是何气度,都说得明明白白。
胡敖一听,便犯了难,这说的,分明就是丞相,他到何处去寻一个与丞相这般相似的人。
刘藻描述完,自己也发现了,自觉真是昏了头,连这样的昏招都想得出来。谢相决心要走,她假作移情,不过是平添笑料,全无用处。她摆摆手道:“朕去沐浴。”
说罢便走了。
胡敖却以为陛下是要他赶紧去将人寻来,沐浴后便要见着人。
胡敖当真是为难。
他要去何处寻一个与谢相如此相像的人来。他眉头紧蹙,出了殿门,外头又是漆黑的夜,更是令他束手无策。
他在殿门外来回踱了两圈,忽然间灵光一现,拍了下头,高声道:“长门宫来领供奉的人,可还在?”
身旁一名宦官上前回道:“还在,因供奉多,一时点不齐,便在宫中留一夜,欲明日继续。”
胡敖便是一笑,大大松了口气。
刘藻沐浴过回来,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她回到殿中,便见她的床上躺了一名女子。刘藻一怔,走上前两步,细细一看,便认出这是太后身边的宫娥,名唤绿竹那一个。
绿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盖了锦被,裸露的双肩露在外头,肌肤雪白而光滑。
刘藻心生怒意,正要令人进来,将这人搬出去,然而她的目光落在绿竹的脸上,又被她这张脸吸引住了。
当年她觉得这宫娥与谢相极为相似,但眼下,这宫娥又长开了许多,那点相像被磨得只剩了三两分,不仔细看,看不出她与谢相有所相似。
刘藻走近两步,仔细地端详她。她不知怎么就觉得难过得厉害,倘若谢相离去,数年之后,她再见这小宫娥,会如何?是会如今日这般,看过一眼,便想让她退下,还是盯着她看,从她面容中寻找出那三两分,以作慰藉?
那谢相呢?她离开后,是否也会想她?她会不会发现珊瑚树中的青鱼佩,会否传信给她,问候衣食,会否也有片刻懊恼,后悔离京远去。
刘藻忽然间极为强烈地想念起谢漪来,想要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都好。
绿竹的呼吸明显加重,睫毛不住颤抖,肩头也跟着微微发颤。她在害怕。刘藻叹了口气,心想不要欺负这小宫娥了,赶紧令人送她出去。
殿外响起一阵通传:“丞相觐见。”
刘藻登时一喜,当即将绿竹撂下了。她正想谢相,谢相就来了。刘藻立即转身,亲自去开门。谢漪已站在阶下了,见她出来,抬袖作揖,正要行礼,却留意她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行礼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成了劝谏:“外头冷,陛下快进去。”
刘藻哪里顾得上,忙道:“我不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谢漪。
她的目光直白,满是思念与眷恋,谢漪微微抿了下唇,脸上就有些泛红,幸而夜色正浓,无人能看到。
香囊就在身上,谢漪柔情似水,声音也缓了下来:“陛下快回殿中。”
刘藻点头,她的目光还是黏在谢漪身上,侧身欲让谢漪先进。
谢漪知道与其再劝陛下赶紧入殿,不如与她一同进去。她登上台阶,口角还带了笑,正要与刘藻说什么,目光越过刘藻身侧,殿中的情形直入眼帘。
龙床上躺了一名女子,女子双肩裸露,半遮半掩,不必细想都知锦被底下是何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