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注意地看了看他的神色,虽然有些困窘,却无半分心虚,看来不过是教了一二句记账的本事,却未曾从中获利,帮着主人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还是父亲的眼光好,城中置起了家业,乡间又置办了一片产业不提,收来一个帮佣也是个可靠的。
……就是生的儿子实在不行。
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今天还是别在家生火了,下个馆子吧,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军火的心,这样的挑战再来几回,早晚要少白头的。
……尤其是回家还要继续跟老鼠战斗,真是不吃饱怎么成。
【嘿,】她说,【你知道怎么洒老鼠药吗?】
【……也许你还记得我是一柄神兵?】它说,【能干点正事吗?】
【抓耗子怎么不算正事了?】咸鱼很有点不解,【你不是还教我怎么做假账吗?】
【……………………】
虽然黑刃不是很想承认,但那个超出汉朝民企会计理解范围的账目的确是它教的。
羊喜做假账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一锤子买卖”的原始人层面上,要不了几天农户就会想方设法来要钱,哪怕舍不得进城钱,也要去找羊四伯要钱。
到时羊喜会不会被老子吊起来打另说,反正咸鱼的名声是完了。
……所以还是得把活干得细致一点,账目打乱,让老板娘一时半刻看不出哪里藏了一笔钱,这样就能达到少东家的目的了。
……当然,一次贪污的钱不够眉娘周转用,但少东家可以多出城几次,她想,反正她既没从中获利,又没在老板娘面前说假话,哪怕将来东窗事发,两口子对打,她也只是半个狗头军师,并不曾讲过什么假话,哪怕辞退,至少在街坊邻居面前也不会社死到底。
话虽如此,黑刃还是坚持着不吭声。
她叹了一口气,拎起了装着老鼠药的小口袋,开始满院子洒了起来。
金乌渐落,一轮明月升了起来。
西边墙头也悄悄升起一个小脑袋。
“你这样,老鼠不会吃毒砂的。”那个稚嫩的声音很认真地指导起来,“须得将毒砂与饵料拌了,再置于高处才行。”
墙头上趴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年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眉娘子,见她望了过来,还冲她指了指,“要放在墙角那边才好。”
“……小郎君竟有如此见识!”
“不是我有见识,”那个粉嫩可爱的小男孩一本正经地指出了话语中的错误,“是你愚笨,连毒砂都不知如何用。”
……………………这是眉娘子亲生的吗?怎么讲话水平也这么5魅呢?
她放下鼠药,也冲他挥了挥手,“你阿母呢?”
小男孩脸色忽然一沉,“你也问!”
……哈?
【没事,】黑刃突然又发声了,声音里还藏着一点幸灾乐祸,【你们俩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不管小男孩为什么这么讨厌别人问起他妈妈,她决定还是刷刷这个灭鼠指导的好感度。
“我这里有饴糖,你吃吗?”她问。
小孩眼睛一亮,然后又一暗,“那我也不会告诉你!”
“……你不是告诉我如何用毒砂了吗?”
他又一脸惊喜了!
“不错!那……那就谢谢你啦。……等一下!”
“哈?”
咸鱼停住了伸向怀中的手,“怎么了?”
小男孩看看她,“你先去洗手。”
……………………
眉娘子夫家姓蕃,同陈定的妻子亦是同族,大概这个年代宗族总喜欢尽量住在一起,东三道上的大姓除了姓蕃便是姓羊,其余也跟这两家略有点关系,只不过总会分出个亲疏远近。
说起母亲这个时间还没回家,小孩子说,今日又有客舍来问新酒之事,言语中似是说什么,过些日子说不定有一桩大生意,因而阿母忙去酒坊清点存粮了。
“这消息旁人都不知道呢,”小孩悄悄地说道,“我不白吃了你的糖,须得告诉你。”
“过些日子?”
“说是有好多人会来雒阳呢!”小男孩天真地说道,“那时该多热闹啊,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打酒,阿母就不必再四处求借银钱了。”
……听起来确实很美,咸鱼想。
院子里的土地翻过了,现下种了点葱姜,并一点韭菜。
虽说夏天的韭菜总会被人嫌弃,不过她胃肠坚韧得很,吃了无妨……总是比买菜强的。
到得上秋的时候,那些四方的太守将军来到雒阳,到时候必能多卖点猪肉,多赚点工钱,她这几日在乡下寻觅到一片杨木林子,又问过木料价格,觉得在城外买下自己运回城的话,又能省下一大笔钱。
……到时先打个柜子,板子厚一点,要上锁的,任凭老鼠怎么啃也啃不穿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