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就不是叛国贼,也不做负心汉。
想到这,他抬手将酒罐对准不远处埋在沙间的一块石头,狠狠摔碎。
大漠凉风席卷一地沙尘,薄薄地盖了他一身。
正淇仰面朝天倒在沙上。
情爱害人!
情爱害人……
他跌跌撞撞返回帐中,却见副将匆匆来报。
正淇眉头一皱,“是固安那伙人有诈?吾就觉得不妥,那兵力不足,撤退得又早,就像是……”
副将还没说话,正淇就已如梦初醒。
调虎离山。
太子使了招调虎离山……
固安亦是!
将他正淇引离皇城,不知是何人计谋,竟能环环相扣,算计至此!
“皇城如何了!”正淇忙问。
副将攥着一封书信,几次张嘴,都战栗到无法出声。
正淇干脆夺下那封信,定睛一看——
新帝已殁,皇城被困。
新帝……
已殁?
那张纸被指节碾得粉碎,等正淇反应过来时,已是一地纸屑。
副将跪在帐中,帐外收到消息的众将士皆仰天恸哭。
天妒我大正!
天妒英帝!
正淇目眦尽裂,手撑着帐中木桌,几乎要硬生生把那桌沿掰下来。
他一开口,还未说话,先露出一口沾血的牙。
竟是他咬牙过度,将牙根压迫到硬是出了血。
“你留在此地驻守,防着那群小人。”正淇披甲,“吾带兵回朝,驻京的士兵一定会守住王城。”
“属下遵命!”副将跪别将军。
正淇连夜带兵杀回王城。
这固安蓄谋已久,从接济寅国难民之时,就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此时,趁正淇不在,固安军一路突袭,直到兵临城下,将皇宫围在自己的刀下。
皇城之内的将士们殊死抵抗,可这固安竟在水土之中都做了手脚,导致王军节节溃败,距离城破,仅一门之隔。
直到。
远方铁蹄阵阵,是正淇带人冲回来了!
固安军已消耗多日,正淇一师也长途跋涉,没有哪方还是精将良兵,都只如困兽相斗。
不同的是,王军若退了,正国就没了。
王军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这片土地,改姓他人!
就是这口气吊着王军,固安僵持不住,最终还是引兵撤退了。
连战数夜未合眼的正淇,看见固安撤军,直接晕厥,从马背翻下去。
王城守住了。都城守住了。
他们的国,收住了。
固安这一举,直接捅破了两国之间薄如蝉翼的僵局。
前殿内。
暂代理政的正淇眼看着满堂跪拜的百官,摆摆手,还是拒绝了登基的请命。
换做以前,他可能不会有所忌惮。这王位他不坐,换个人坐,说不定还不如他。
但如今,他没有这样的自信了。
“三皇子虽年幼,但也正因如此,假以时日,可以教化成一位明君。”正淇推诿道。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当下的困境,要如何能解啊!”丞相见他拒绝,心急如焚。
正淇此时早没了那少年的意气风发,沧桑犹如老叟,“吾暂时居摄,待幼帝可以即位,吾便让权。”
“殿下!”
“不说这个了。”正淇揉着太阳穴,疲惫不堪,“吾皇兄的死因,查明了吗?”
那丞相鞠躬,“回殿下。寅国国师串通固安,里应外合,蛊杀陛下后越狱逃亡。”
正淇虽有心理准备,可猜想被证实,他还是花了些许时间,才消化这个事实。
国师,又是这诡计多端的国师。
而木石,不管她是不是国师,都与这血海深仇脱不了关系。
正国危机至此,全怪他正淇放任自流、数念叠加、引狼入室。
既是如此,他又怎配称帝为王?
莫不是要成为史书上人人唾弃的丧国君!
“奸人抓到了么?”正淇嗓音低哑。
“尚未。”丞相惶恐弯下腰去,“但臣已布局全国,在通缉奸人了!”
“干得不错。”正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可此时,想着这婀娜的身姿,他心头再无旖旎。
爱意,曾经浓重多么令人昏沉,如今就疼痛到令人多么清醒。
他失了父,失了兄,又险些成为丢了国的千古罪人。
正淇开口:“传令下去,不计一切代价,把寅国国师给吾翻出来!”
丞相谨慎地问:“需要到什么程度?”
“只要还剩一张嘴,能回答问题就行。”
“那其余人等?”
正淇的眼中已无光泽,他手指蜷了蜷,又松开,最后像叹了一声:
“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