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一般,正淇浑浑噩噩撞进玄儒司的地盘,只见太子亲率羽林军,已将整个地盘包围住。
司长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几乎想以死谢罪,而他身后,则捆绑着那队嫌疑最大的寅国巫女。
为首的是木石。
哪怕被捆了,被压制着跪在地上,她也昂首挺胸,毫无惧意。
正淇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不敢多看。
他怕多一眼,就会意识到自己卑贱的庆幸,庆幸她无事,庆幸她平安。
他怕多一眼,就会任凭自己汹涌的恨意澎湃而出,将她撕个粉碎。
他又怕他没藏好自己的爱意,被旁人窥破他的心思。
他站在了太子跟前。
太子持着御剑,悲痛欲绝,双眼猩红,仍逞强不在这危难之际倒下。
正淇看见皇兄朝他含泪笑着,“皇弟莫怕,本王会处理好一切……”
太子上前,将正淇揽到身后,朝司内怒吼:“交出主谋,便不处以极刑!”
这意思,不管能否查出主谋,玄儒司的所有人,都得死。
不过就是死法的差异罢了。
“皇兄!”正淇诡使神差,握住太子的上臂,低声道,“此事也许有蹊跷。蛊毒太过明显,难保不是嫁祸……”
太子诧异,像不认识眼前的人,“父皇死不瞑目,你竟能维护一群逆贼?”
“吾非维护,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将他推开,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本王听闻你在这玄儒司中胡闹,只以为是你年少轻狂初开窍……谁知,大是大非之前,你会为此乱了分寸!”
“皇兄!”
“太子殿下!”
一名将领从某间寝屋跑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卷羊皮纸,他将其送到太子眼前,并阐述道:
“这是从巫女屋中搜出的计划书,里头详细记载了要用怎样的蛊法,要如何谋害皇上!”
太子抢过卷轴,打开看了一眼,扔在正淇脸上。
那卷轴滚在地上,展开,其上所描绘的蛊法触目惊心,令人作呕。
“证据确凿。你还要为她们辩解么?”
太子话音刚落,那边人群中就传来几声低呼,原来是巫女中有几人看见了计划书,就直接咬破口中蛊包,自尽了。
司长看一眼那死去的几人,向太子禀报,正是计划书来源的屋子所住的巫女。
显然是主谋畏罪自杀了。
正淇目光闪烁。
弑君大罪,竟会在屋中找到计划书。
这般漏洞,简直……
他一惊,看向队前的木石。
木石跪在人前,坦坦荡荡,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
她扬起下巴,嘴角甚至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对……有问题!”正淇思绪混乱,欲抓太子衣袖,“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太子也没料到正淇会堕落至此,后退避开他的手,反而沉着下来,“本王才是储君,若皇弟继续执迷,休怪本王无情。”
皇帝驾崩这天,玄儒司众人被打入天牢候审,而二皇子正淇则因忤逆天命,被关了禁闭。
国丧七日后,太子继位,成为新君。
禁足期间,正淇却理清了头绪。
这事哪怕真是玄儒司所为,也不会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弑君大罪,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相关人等留下一点活口。
那么,为何会有计划书?
是要暂时保住谁?
被保下来的人,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
禁闭一结束,正淇就冲进前殿,要找太子问个究竟。
虽然这皇弟没有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有失礼数,但太子全当他还不适应先皇仙逝之实,还是默许了他这鲁莽行径。
然而正淇一进殿就逼问:“皇兄查清玄儒司的底细了么?”
一听到“玄儒司”三字,太子眉梢一跳,变了脸色,“皇弟当真是被蛊惑了?”
“吾非此意!”正淇继续说,“皇兄,不,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队巫女?”
“仍在审讯。”太子有些烦躁,只冷淡回道。
“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正淇不敢妄言,他想查清此事,至少不想看木石死得不明不白。
他又怕木石真是元凶之一,多留一日,都有可能对皇朝、对太子不利。
但此时兄弟生阋,他无法信任太子,将莫须有的推测说出,怕反而误了事。
正淇不信任太子,太子也不信任他。
见他言之无物,太子冷然道:“皇弟近来还是多读书习字,好好习一习为君为子之道吧。”
兄弟二人不欢而散。
正淇再次陷入两难,陷入迷茫。
如果他听到木石亲口说,说是她谋君弑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可她没有承认。
他贱。
他就是心存侥幸。
从来洁身自好的二皇子、龙将军,破天荒地开始酗酒。
他用酒精麻痹自己对先父的思念……
以及对木石的念想。
他灌下一大口酒,辣得喉间发干,烧得心头燥热。
几面而已。
他苦笑。
几面而已,何至于此?
他当真是被蛊惑了么?
数日之后,正淇接到了一道圣旨。
是新帝拟给他的第一道指令——
固安派兵在边境骚动,恐有战乱之意。
龙将正淇需亲率王军,为新君进行第一次出征,讨伐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