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项目属于国家机密,要不是实在放心不下赵越,虞渊是断然不会把人带过来的。
虽然在路上,虞渊加急给组委会发了审批并通过,也百般交代赵越,要注意言行,并提前跟组内成员报备过,会带个“顾问”参与创意部分的头脑风暴……
但实际到了现场,状况还是比计划多。
尤其是在赵越自我介绍,说对巫觋文化了解慎笃之后。
“巫觋文化?咱这次开幕式还有跳大神表演?”
本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但这名组员,也确实点明了“巫觋文化”在传统文化中的尴尬地位。
“咱在科研交流会上搞神神鬼鬼的不太好吧?”
“这不是让全世界看笑话?”
“而且这女孩看起来也年轻,不适合拉到咱国家级项目里来吧?”
国家级项目,导演组里能人本来就多,又都是艺术界的大腕,谁也不服谁,尤其不服气这个年纪轻轻的总导演,就有人借题发挥。
辛儿见台上两个人举止暧昧,出于私心,也趁机说:“哥哥把姐姐拉过来,也是出于好意。虽然手续齐全,我还是担心会有人说闲话,说姐姐是利用裙带关系进组,这就不好了……”
面对一众质疑,赵越本不欲予置评。
她哪怕意识不清醒,也知道虞渊的能力,知道他能自己解决好这件事。
然而,这辛儿一开口,她就不乐意了。
她虽然现在自认是个巫女,但潜意识里依旧潜伏着“现代赵越”的认知。
这一点会帮助她消化与古代截然不同的世界观,所以她对现代的服饰、车房、手机、电视并不惊讶。
而这一点反过来,也会作用于她的感情上,所以她不自觉愿意对虞渊亲近,也不自觉地……
讨厌面前这个,散发着洞庭碧螺春清香的,女的!
于是赵越清咳一声,在白板上潇洒写下一个“儒”字,回身端正立直,声音洪亮,“诸位可知,此字何解?”
“儒?”
台下人有了兴致,纷纷讨论起来。
“儒家?”
“儒学?”
“国外还有个‘犬儒主义’。”
人群中,一个两鬓些许发白的男人,稳稳说出一个词,“儒术。”
赵越自信矫首,同那男人相视一笑,“不错。儒,术士,善阴阳之道,解死生之礼。
“自古布衣重生死道义,君主重阴阳造化。
“儒士上知天文地理,下通百姓民生。
“内通鬼神森罗,外浸先君王道。《汉书》有云,儒家者流,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
她一弯腰,将手支上会议桌,嘴角上扬,“在座诸位,可有一人敢妄言,所知传统文化内,包含天地自然、死生礼教及治国待民之道,甚于巫觋一族?”
台下鸦雀无声。
连带着那辛儿。
这女人看起来清秀瘦弱,但说起话来用词考究却不假思索,语调激昂且气场张扬。
一帮糙老爷们听不听得懂另说,先被赵越这气势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虞渊也对他的妻子另眼相看。
一贯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小女生,竟有气场如此强大的时候。
啪、啪、啪……
就在一片沉静中,刚才说话的白鬓男人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
庄毅,是这帮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组委会派下来调度指挥的。
见赵越确实言之有物,他便破冰道:“大伙儿不用对人小姑娘有什么偏见嘛!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反正组委会都同意了,那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许就能看到我们这些所谓‘专家’看不到的东西呢?”
组里的主心骨之一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敢造次,加上赵越看起来确实“有点东西”,所以也都客客气气地答应了。
唯独辛儿,在看到虞渊低声同赵越说话,还拖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人披上,那温柔和细致是平日工作中鲜见的。
她就有些心有不甘了。
虞渊在工作里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以前执导电影或话剧时,说一不二,毫不留情。
也正是这样,才囊获不少奖项,在一众新时代导演中崭露头角。
这次执导开幕式,是国家对于青年导演的一次考验,他进了组,面对各级领导和前辈,已经算是收敛了很多性子。
但也绝对说不上是个温柔的人。
所以看他牵着人进来,又细心把人安置好,仰慕对方已久的辛儿自然醋意横飞。
会议间隙,她趁虞渊出去接电话的间隙,先在赵越这边探口风。
“姐姐,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啊?”辛儿甜甜地问。
听见文化,赵越从手中的那本《周易》中抬起眼晲一眼对方,反问:“哥哥?”
“对呀!”辛儿侧头乖巧地笑,“我都叫虞导哥哥。”
“亲兄妹?”
辛儿一僵,继续回答:“那倒不是,只是我们合作了很多次关系很好……”
“原来如此。只可惜,凭我和他的交情,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妹妹……”赵越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位‘妹妹’若是存了多余的心思,怕是会被‘辜负’呀……”
辛儿舞者出身,家世殷实又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开始组织各种舞蹈活动,称得上是个人精。
虽然听不懂太多文绉绉的句子,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言外之意——
对方的交情比自己更深!而且……
虞渊压根没提过自己这个“妹妹”!
辛儿一时被噎得无法反驳,但眼看这美艳的女人端起书又开始看,也不好再打扰,就气呼呼地离开会议室透气。
正好撞见虞渊打完电话回来,刚要进会议室,辛儿就先把他拦了下来。
“哥哥……”
软乎乎地叫了一声,换作是寻常男人,骨头都要听酥了。
但虞渊听了,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甚至看一眼辛儿,还想起了早上那通电话,先下手问:“早上,副导说你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