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个小饭店,可是老板挺会做生意,炒菜手艺也不错。当我把从小吃店带回去的饭菜放到王仁德面前时;从他惊喜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他被关押以来吃到最好的一餐了。
我见王仁德吃完饭后,便问他;你为什么还不想办法归还我们公司的欠款?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答道:“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受的损失还要大的多。一年前我投资和别人合伙建了一个小炼油厂,到后期资金短缺;原本想拉程经理投资,你们袁主任也一同去考察过。你们当时没有同意投资,但程经理同意把钱借给我。前期付给你们利息,油厂投产后用柴油归还本金。本来挺好的事情,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国家下令封杀土法炼油的小炼油厂,快要投产的炼油厂被国家强制拆除。合伙人见情况不妙,将工厂的资金卷走了。剩下的资产还不够还银行和债权人的,全部被法院查封。你们的钱还不了也给不了柴油,最后就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我说道:“你这么多资产可以变卖一部分啊!”他回答道:“我的房子贷款时都抵押给银行,早被银行冻结了,我现在派人去炼油厂的所在地起诉合伙人,希望能追回一部分款项。也让家里去想法借钱,但眼下的情况没人借给。”我听后暗想,事情麻烦了;虽说是其一面之词,听起来让人半信半疑;但是凭我的经验,他讲的这些多少还算符合事情的常理。
第二天,我发现王仁德的精神状态好多了。我想如果按他的说法,似乎构不成诈骗。即便他犯法了,那我们现在的做法算什么呢?把人长期关押在这里,不审也不判;还是由我们的人看押着;目的就是要钱。我心里琢磨着有些不对头,加上上次险些成为抢劫犯的教训;这次可是千万不能再上贼船了。但又一想,这次可是检察院办理的,难道会有问题?但是在程石松的眼里,法律对他是没有什么约束的;拦路劫持的事情他都敢干,他这次会不会又有新的花招?
正在沉思时,听到王仁德在招呼我;有件事求求您,看能行吗?我问,什么事?他望着我,眼里带着乞求目光的说道;您能不能给打盆水来,我想洗洗身上,用毛巾擦擦就可以;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浑身痒的要命。我望着他身上一片片红色的痱子;一面走过去给他打开手铐,一面吩咐小王去给他打盆水来。
王仁德不停地用毛巾在身上擦洗,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了。我望着浑浊浊的一盘泥水问,要不要再换一盆水来?他忙说,不必了,这就太麻烦你们了。
他擦干身体后,突然向窗口缓缓走去;我心中猛然一惊,迅速跑到他身边;他见状扭过头来苦笑着望着我,说道,你们以为我要跳楼?不会的,只是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外面的街道了。我连忙用手铐继续将他锁在床头。
那个年代县城建的楼房里还没有配套排污系统,楼房里面没有卫生间;每次王仁德上厕所就成了件麻烦事。小王的责任心挺强,每次出去他都学着电影里看到的;用手铐把王仁德和他的胳膊锁在一起。后来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给他打开了手铐。但是他在上下楼梯时,我都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滚下去。我知道他患有心脏病,摔下去就性命难保。
每当我望着锁在床上的王仁德,总觉得这样长期关押着一个有病的老人——即使是一个罪犯似乎也是不太人道;我想当初检擦院这样做可能也是人手少没有办法。
于是我找到邢科长,我说白天是不是可以给王仁德打开手铐,我看他似乎不想逃跑。没想到邢科长答应的很痛快,还说你们吃饭也可以带着他出去一起吃。我忙说,这就不必了,万一出了事就麻烦了。
王仁德似乎感到我们对他的‘宽大’政策,多少恢复了些做人的尊严,脸色也好看多了。
看守的工作很无聊,我闲着没事干,每天就和王仁德闲聊。他告诉我他家原来在农村,后来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在一家大型国企。他一直在供应部门工作,年轻时跑遍了祖国大地。在南方出差时受到启发,很早自家就开始做生意。由于身体不好,已是中层领导的他提前退休。他开的酒楼和宾馆一直经营的挺好,在当地小有名气,是当初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在当地的人全称呼他为王百万。程经理每次去大庆都住在他家的宾馆,熟悉后与他合伙做过两回买卖。
“听张厂长的口音不是当地人?”他问。“天津人.”我答道。“您是上学分配来的?”他又问。我回答说:“我是知青下乡到这里来的;选调后分配到县农机厂工作。工厂不大,我在那当了些年厂长;前两年工厂被农民承包了,我这个厂长也就下岗了,要不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当看守呢!只不过后来的两任承包厂长,第一个干了不到半年就跑了,第二个干了一年多便干进了看守所,成了**犯。我现在不是什么厂长了,只是大家还这样习惯称呼我;其实我现在就是一个打杂的,你以后叫我老张就行了。”
王仁德很健谈,每天和我说他起从上学参加工作的经历,到后来下海经商的许多故事;有到全国各地天南海北的出差经历,还有东北当地的风俗习惯;许多奇闻异事,每次聊起来便滔滔不绝。
但每当我和他扯起和程石松这次生意合作的来龙去脉,便哑口无言。只是说,一步错,步步错。脸上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