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我看她的悲伤好像不是伪装出来的,咱们还是先传唤她,摸摸情况再说。”范泽天沉着地说。
两人回到案发现场,把朱妙芙叫过来,告诉她说:“你丈夫是被一只事先放在他车里的,牙齿上带有蛇毒液的黑狗咬伤后中毒身亡的。根据我们的推测,那条狗应该是你丈夫昨晚把车停进车房后,被凶手放进车里的。”
朱妙芙“哦”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他俩,等着他们往下说。
范泽天见她没有反应,不禁与文丽对望了一眼,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问一下,你跟你丈夫关系如何?”
朱妙芙怔了一下,说:“我和我丈夫,跟大多数夫妻一样,关系尚可,不算好也不算坏。男人嘛,尤其像我丈夫这样的生意人,有时候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肯定是有的,我也懒得计较,只要他还记得回家就行了。”
文丽问:“昨晚你丈夫回家之后,你有没有进入过车房?”
“没有啊,我又不会开车,一般不会进去车房的。”朱妙芙看了她一眼,又望望范泽天,见范泽天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忽然明白过来,“你们是不是怀疑我昨晚偷了他的钥匙进到车房,把那条狗放在了他车上?”
范泽天说:“我们心里确实有这个疑点,因为晚上能接触到你丈夫车钥匙的人,只有你。”
“那你们说说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丈夫在外面有了小三,我一怒杀夫?还是我在外面养了小白脸,意欲谋杀亲夫夺取财产远走高飞?”朱妙芙气极而笑,“你们这是在破案,还是在写电视剧本?”她往车房外面看了一眼,忽然想了起来,“对了,咱们家车房对面不是有个监控探头吗?你们去保安值班室看一下昨晚的监控视频,看看我昨晚到底有没有进入过车房。”
范泽天说:“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们会去看的。”他和文丽再次来到值班室,调看了昨晚的监控视频。
昨天晚上,荀志雄把车开进车房的时间是晚上10点42分。停好车后,可以看到他明显有锁门的动作,因此可以断定,昨晚车房门的确是锁上了的。这之后的整个晚上,并没有看到朱妙芙在车房门口出现,不但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打开过车房的大门。
那么,那条有毒的狗,又是怎样进入荀志雄的小车的呢?范泽天浓眉紧皱,一边思考着案情,一边对文丽说:“现在咱们要做两件事,第一,尽可能找到那条黑狗;第二,查一下,看看昨天晚上荀志雄回家之前,有谁坐过他的车,一定要调查清楚最后一个接触过他小车的人是谁。”
文丽挺了一下胸脯,说:“是。”
6
中午,范泽天刚回到刑侦大队,手机就响了,是文丽打电话向他汇报情况。她叫了几个人去寻找那只作案的黑狗,但没有找到。
范泽天并不觉得意外,如果他是凶手,作案之后,要么杀狗灭口,就地深埋,要么将它关在隐秘处,绝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到。
他问文丽:“最后坐过荀志雄小车的人,找到了没有?”
文丽说:“找到了,最后进入过荀志雄小车的,是一个叫阮庆安的人。此人是一个叫作什么动物保护志愿者协会的会长。这几天荀志雄正在搞狗肉节,而这个阮庆安则带了一些爱狗人士到现场抵制狗肉节,喊口号发传单,反对他们杀狗吃狗。听说他还针对荀志雄的狗肉节联合一些明星搞了一个万人签名抵制活动,好像整出了蛮大的影响,各大报纸都有报导。”
据文丽调查,昨天晚上8点40分左右,荀志雄在名都汇茶庄喝茶,阮庆安曾去茶庄找他,两人坐进荀志雄的桑塔纳里,大概十来分钟后,阮庆安才下车离去,而荀志雄则继续回茶庄喝茶。他的车就停在茶庄的停车场内,正好能被茶庄的监控探头清楚拍到。
阮庆安离开之后,再没有人接近过这辆黑色桑塔纳。荀志雄在茶庄里看完一场球赛的电视直播,直到晚上10点24分才结账离去。离开茶庄后,他直接开车回家,因为走的是城区主干道,全程都有交通监控摄像头拍摄,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在回家路上,并没有停过车,更没有人上过他的车。由此可以断定,这个叫阮庆安的家伙,就是昨晚最后一个坐过他的车的人。
“他上车的时候,是不是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或者身上背着一个背包?”范泽天忽然问了一句。
文丽有点吃惊,在电话里说:“范队,你可真是料事如神,他确实背着一个旅行背包,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
范泽天问:“你觉得他背的那个背包,有没有可能装下那条黑狗?”
文丽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一下才说:“我们早上在监控视频里看到,那条黑狗个头不算大,最多也就十几斤重而已,我看这背包应该能装下。范队,你是不是怀疑他把那条狗装进背包带上了荀志雄的小车?”
范泽天点了一下头说:“不管怎么样,你先把阮庆安带回来再说。”
阮庆安被带进公安局时,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当他被推进公安局大院的刑侦大队之后,这才有点慌神,伸长脖子嚷道:“这是什么情况,我不就是在狗肉节上抗议了一下吗?最多也就是个扰乱社会治安罪,怎么还把我抓到刑侦大队来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范泽天把他按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绷着脸说:“你真的确定你只是犯了扰乱社会治安罪吗?”
阮庆安一脸莫名其妙:“要不然那还有什么罪?”
范泽天把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张黑脸几乎就要贴到对方脸上:“荀志雄今天早上死了,你知道吧?”
“荀志雄死、死了?”阮庆安好像真的吓了一跳,“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啊!”
文丽说:“他是被一条放在他车上的黑狗咬死的。”
“哈,狗肉大王一生杀狗无数,最后居然被狗咬死,这可真是报应啊!”
“但是我们发现这个案子并不是一个狗咬人的意外,而是一桩蓄意谋杀案。凶手在狗牙上涂了蛇毒液,再把狗放在荀志雄的车上。荀志雄一开车门,那狗就用毒牙咬了他一口,他很快就毒发身亡,死在自己车里。”
“原来你们怀疑毒杀荀志雄的凶手是我?”阮庆安终于明白自己被“请”进审讯室的原因了,情绪激动地道,“警官,你们搞错了吧,虽然我是爱狗人士,虽然因为狗肉节的事我们一直在跟狗肉大王对峙,但并不代表这能成为我去杀死荀志雄的动机。”
“但也并不代表你没有杀人动机,对吧?”文丽冷笑着说,“狗肉大王,屠狗无数,你们百般抗议,他仍不肯取消狗肉节,但最后他却被一条狗咬死了,这不正是你们所期望的恶有恶报吗?这样的消息,绝对是每家报纸的头条新闻啊,你们要的不就是这种轰动效应吗?”
“你这只是想当然的推理而已,我真的没有杀人……。”阮庆安急了,从椅子上蹦起来,又被范泽天按了下去。
范泽天抱着胳膊肘在审讯室踱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盯着他:“那我问你,昨天晚上,在名都汇茶庄,你曾见过荀志雄,还在他车里坐了一会儿,可否属实?”
“这倒没错,可是我……。”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是最后一个进入他小车的人,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把那只有毒牙的狗装在背包带进了他的车里,然后趁其不备,偷偷将狗留在了车上……。”
“冤枉啊警官,事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杀荀志雄的动机。我跟他,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对峙关系,而是相互依托的合作关系呀……。”
“合作关系?什么合作关系?”
阮庆安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用手捂住嘴,但想了一下,觉得今天自己不说实话只怕是难以洗脱身上的嫌疑了,犹豫好久,最后一咬牙,还是道出了实情。
大约在这一届狗肉节开幕的两个月前,荀志雄通过中介人找到了身为动物保护志愿者协会会长的阮庆安,向他提出了一项合作协议。
原来荀志雄在举办前两届狗肉节时,曾花了不少钱做广告,但他觉得并没有收到自己预期的效果,所以这一届狗肉节,他想换个方法做“广告”——那就是请阮庆安和他的志愿者协会以爱狗人士的名义,联络一些明星及社会名人,发起一场对青阳狗肉节的抵制活动,规模越大越好,无论用什么方法,反正让更多的人知道和记住“青阳狗肉节”这个品牌就行了。
阮庆安问荀志雄:“你不怕这样的抵制活动,会影响狗肉节的生意吗?”
荀志雄笑着说:“不会的,这样纸上谈兵的抵制活动,其实对消费者的消费心理影响并不大,喜欢吃狗肉的人照样还是会去吃,不爱吃的人永远都不会去吃,我要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全国各地更多喜欢吃狗肉的人知道青阳狗肉节。”
经过阮庆安一番运作,青阳狗肉节果然名声大振,一度成为全国人民议论的焦点。而这一届狗肉节的食客,果然比前两届多了数倍。
开幕当天,荀志雄又要阮庆安带人到现场“捣乱”,为的就是给那些新闻记者增添一点写作素材,这样做出的新闻,才会有人关注。
但有一件事,却大出荀志雄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让阮庆安带几个人来做做样子,走走过场,不想他带来的队伍里突然蹦出一个疯子一样的副会长邱彤,她还真的跟荀志雄和他的狗肉节叫上了板,给荀志雄添了不少麻烦。
按照阮庆安与荀志雄的约定,事成之后,他要从荀志雄获取的利润里分走两成。但因为他们的副会长邵彤的“捣乱”,荀志雄声言要扣他的酬金。
阮庆安一着急,也顾不得避人耳目,在茶庄直接找到荀志雄,说邵彤这个女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这个女人是个真正的爱狗人士,她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有的是钱,她掏那么多钱买狗,不正好让你荀志雄赚了一笔吗?
荀志雄这才同意跟他按原方案结账,第一天晚上,在他的车里,荀志雄按收益比例给了他五十万元作为酬金。阮庆安怕他变卦,所以决定以后的账,要一天一结。
第二天晚上8点多,他又坐进了荀志雄的车里收钱。他背一个背包,就是为了装钱方便。其实背包里并没有装什么别的东西,更不可能装一条狗。
“今天是狗肉节的第三天,也是生意最好的一天,我估摸着我这一天的进账,应该不会少于六十万吧。荀志雄还差这最后一天的账没有跟我结呢,你们说我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谋杀他?这不是自断财路吗?”阮庆安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跺脚,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被抓进公安局太冤枉,还是觉得平白无故少收了六十万太可惜。
走出审讯室,文丽问范泽天:“范队,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范泽天说:“我觉得不像假话。”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问,“你看监控视频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阮庆安上荀志雄的车时,是坐在前排,还是坐在后排座位?”
文丽肯定地说:“是前排副驾驶位。”
范泽天“哦”了一声,点头说:“这就对了,副驾驶位就在驾驶位旁边,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做什么小动作,应该很难瞒过坐在驾驶位上的荀志雄的眼睛。所以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把背包里的什么东西悄悄放在车上,那么从常理上说,他更应该选择坐在后排座位上。”
“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放了他,他不是凶手。”
“然后呢?”文丽觉得阮庆安身上的线索断了之后,案子一下子失去了侦查方向,所以显得有点茫然。
范泽天说:“继续查,看看在阮庆安上车之前,还有谁进入过荀志雄的小车车厢。”
7
下午4点多的时候,法医老曹打电话给范泽天,经过进一步化验,他们检测出荀志雄所中的是眼镜王蛇毒。
范泽天知道,这是一种剧毒蛇,被这种蛇咬到后如果处理不当,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他跟老曹讲了几句,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一接听,是文丽打来的。
文丽说她已经查到,昨天在阮庆安坐进荀志雄的小车之前,还有一个人曾经进入过小车车厢,这个人就是阮庆安的副手,动物保护志愿者协会副会长邵彤。
昨天白天,荀志雄的小车一直停在狗肉王大酒店门口的街边,虽然狗肉街上人来人往,但并没有人碰过他的车。直到下午5点30分,荀志雄准备开车下班时,这个叫邵彤的女人也跟着上了他的车,大概在车里待了五分钟左右才下来。通过狗肉王大酒店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所拍到的视频可以看到,这一整天,荀志雄的车都停在那里,除了邵彤,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进入过车厢。
范泽天说:“两个问题,第一,她是否坐后排?第二,进入车厢时,是否背包,或提着比较大的提包?”
文丽说:“是的,她背着背包,坐在后排座位上。”
范泽天兴奋地说:“那个把狗放进荀志雄小车的人,就是她了。”
文丽却有点犹豫,说:“如果那条狗真是她放进车里的,从放狗到荀志雄晚上开车回家,中间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车里关了一条狗,荀志雄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会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狗咬?”
范泽天笑了,说:“凶手玩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其中的秘密我大概已经知道,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跟你细说,你赶紧把这个邵彤带回来。”
邵彤被带到刑侦大队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荀志雄车上的黑狗,是我放进去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他的命啊!”没等警方开始审讯,她就自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
昨天下午,她在荀志雄的狗肉王大酒店门口静坐抗议,她想叫家里往她的银行账号上多打点钱,她要救更多的狗,正在她掏出手机准备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机qq在闪烁,一个q名为“晚报记者”的男人申请加她为好友。
她的工作qq号早已在网上公布了,她以为是有记者采访自己,同意添加对方为好友之后,对方给她发过来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拍摄的,是他们协会会长阮庆安与狗肉大王荀志雄私下在一个茶庄见面的情景,后来两人都坐进了荀志雄的小车里,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荀志雄给了阮庆安一大笔钱,从他们隐约传出的说话声里,她知道了阮庆安与荀志雄之间所谓的“合作协议”。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才知道自己和这一帮爱狗人士都被阮庆安和荀志雄这两个无耻之徒给欺骗和利用了。他们的爱心,成了这两个人牟利的工具。自己居然一直蒙在鼓里,还掏一百多万去买他们的狗。
她心里十分气愤,正准备起身去找阮庆安和荀志雄讨还公道,那个“晚报记者”又在qq里对她说:“就算你现在去找他们两个人也没有用,对他们起不到任何惩戒作用。”
她愣了一下,在qq里打过去一行字:“要不然又能怎样?”
晚报记者说:“我是一个记者,需要的正是这种揭秘性质的好新闻。我们可以联手将他们的龌龊行径揭露出来,进而阻止这种血腥的狗肉节继续办下去,避免更多的狗狗再遭屠杀。”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对方又告诉她,想要让这两个无耻之徒曝光,光凭这点新闻事件还不够,最好是有一个比较能吸引读者眼球的新闻作引子,比如说以“恶有恶报屠狗无数的狗肉大王反遭狗咬”这样的突发事件作为开头,再引出阮庆安和荀志雄联手屠杀人类的忠实朋友的龌龊勾当,就比较有新闻看点。
她问:“怎么才能让荀志雄被狗咬到呢?他是狗肉大王,熟悉狗性,只怕不易做到。”
晚报记者说:“这个不难,他准备了一条恶狗,就放在狗肉王大酒店东侧一个垃圾桶后面,只要她能在今天荀志雄开车下班的时候,把这条狗悄悄放到其小车后排座位下,其他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
她将信将疑地来到那个垃圾桶边,果然看见那里躺着一条黑色的狗,仔细一看,才知道正是前一天险些被荀志雄用铁叉杀死的那条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狗像是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任她怎样捉拿,都完全没有反应。
她在qq里问那个晚报记者:“这狗是不是死了?”
对方说:“没有,它只是昏睡过去,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我保证咱们这次一定能彻底阻止狗肉节再办下去,以后绝不会再有第四届、第五届狗肉节了。”
她背上有一个背包,原本装的是晚上在狗肉街露营的工具。她把里面的东西掏空,把这条狗装进背包。当她看见荀志雄下班准备开车离去时,就立即跟了上去,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把背包放在脚边,打开拉链,把里面的狗拿出来悄悄塞进座位下面……。
她一直以为荀志雄只是会被狗咬几口而已,做梦也没有想到荀志雄竟然会被这条狗咬死。得知荀志雄的死讯后,她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想在qq里找那个晚报记者,却发现对方已将自己删除,自己的qq好友里已经没有了对方的头像。
邵彤说到这里,忍不住掩面而泣:“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人,我真的没有想过……。”
范泽天待她停止抽泣之后说:“把你的手机给我,我让技术员查一下,也许能查到那个晚报记者的一些信息。”
邵彤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在去技术科的路上,文丽问:“范队,你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吗?”
范泽天说:“她是真正的爱狗人士,虽然性格有点偏激,但我相信她比一般人有爱心,她不忍心杀死一条狗,那么去杀人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
文丽说:“可是就算她把狗放进荀志雄的车里,那狗怎么会到第二天早上才开始咬人呢?”
范泽天说:“她把迷晕的狗放在荀志雄小车后排座位下面,如果不是特意趴到座位下去看,是很难被人发现的。如果我猜得不错,那狗应该是被人用迷药迷晕或者注射了麻醉剂,凶手对药量拿捏得非常精准,那狗昏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荀志雄把车开回家锁进车房,估计是在半夜以后,那狗才醒过来。那条狗差点死在荀志雄手上,跟他有生死之仇,再加上在车里关了大半夜,早已变得狂躁不安,早上的时候猛然看到荀志雄打开车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或者它以为荀志雄又要抓它去屠宰场,你说它能不扑上来拼命咬他吗?因为凶手事先在狗牙上动了手脚,把它的牙齿变成了毒牙,所以荀志雄被咬之后,就难逃毒发身亡的下场了。”
文丽想了一下,说:“你的推理虽然能自圆其说,但我觉得其中还是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
“从这条狗被放进荀志雄的车里,到荀志雄第二天早上被咬,这中间至少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如果凶手真是把蛇毒液涂在狗牙上,我很怀疑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毒液还能保持那么强的毒性,也许狗的口水早就把它牙齿上的毒液洗掉了。”
范泽天皱起了眉头,说:“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正在这时,从走廊那头走来一个人,叫了一声“范队”,他抬头一看,正是法医老曹。
老曹说:“范队,荀志雄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结果与我先前的判断没有太大出入,但有一个地方需要更正。”
范泽天问:“什么地方?”
老曹一边看着手里的尸检报告一边说:“我们仔细检查了荀志雄的伤口,发现蛇毒液应该不是涂擦在狗牙上的。狗有四颗尖利的牙齿,上下颚各两颗,咬人的时候,主要是靠这几颗尖牙。根据我们在死者伤口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凶手应该已经把狗的这四颗尖牙拔掉了。”
“拔掉了?”
“对,凶手把这四颗狗牙拔掉后,换上了四颗特制的铁牙,铁牙中间应该是镂空的,眼镜王蛇毒液就灌装在铁牙里面,而且牙尖有一个小孔,初时被一颗小铁珠堵住,所以毒液不会流出来,这个设计跟圆珠笔尖的设计原理是一样的。当狗用力咬人的时候,堵住小孔的细铁珠就会被挤压进去,毒液自然就会流出来。”
范泽天愣了一下:“这样的设计很巧妙啊!”
老曹点点头说:“这么精细的玩意儿,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出来的,估计是早有预谋。”他看看范泽天,又看看文丽,“对了,这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文丽就把警方目前掌握的情况说了,老曹说:“我觉得这凶手可能从事过跟医务有关的工作,因为一般人不可能把迷药的分量拿捏得这么准。”
范泽天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目前我们正在追查这个人。”
8
技术科很快就有消息传来,通过对邵彤手机的技术分析,他们找到了那个网名叫“晚报记者”的人所使用的qq号的来源。这是一个新注册的qq号,只在昨天下午登录使用过一次。通过对ip地址的追查,可以看出这个qq号是在城区一家名为“星海网吧”的网吧电脑上注册和登录的。
为了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现在去网吧上网,都必须出示和登记身份证信息。警方找到这家网吧,从身份证信息登记表上找到了这个qq号的使用者,是一个叫孙武的年轻人。再通过身份证号查询到此人是本市人,就住在青阳市下面的东升镇。
傍晚7点多的时候,范泽天带着几个人,来到东升镇,找到了这个叫孙武的年轻人。出人意料的是,这家伙竟然是个在街边摆地摊卖水果的小贩,个子瘦小,身上晒得比煤炭还黑。
孙武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朝自己走来,立时慌了神,推起自己摆地摊的小板车就跑。
范泽天神情一变,大叫一声:“站住!”冲上前靠近对方,猛然一个夹背摔,就把他撂倒在地,麻利地给他上了铐子。
孙武大惊,挣扎着叫道:“我只不过是占道经营,也不至于给我戴手铐吧?”
“占道经营?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所以见到警察就跑吧?”文丽上前踢了他一脚,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你们是警察?”孙武这才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警徽,“早说嘛,我还以为是那帮狗日的城管来了,把我吓个半死。”
范泽天瞪了他一眼:“你叫孙武?”
那人说:“是。”
文丽又报了一串身份证号,问:“这个是不是你的身份证号码?”
孙武说:“是啊。”
文丽点头说:“那就没错了,我们抓的就是你。现在我们怀疑你跟今天早上发生在城区的一桩凶案有关,要正式拘捕你。”
孙武吓了一跳,说:“警官,你们开玩笑的吧?我白天黑夜都守在这街边摆地摊,最近一个月连镇子都没出过,怎么可能跑到市区去杀人?不信你问问他们。”
旁边一些摆地摊的小贩纷纷点头,一个小伙子说:“我们在这里摆地摊,白天晚上都得守着,为了防止别人把自己的摊位抢走,晚上也得睡在这里。孙武最近确实没有离开过,我们都可以作证。”
范泽天这才觉得事有蹊跷,忙摆摆手,喊住正要把孙武往警车里推的文丽。
“昨天下午,你有没有去过市区?有没有在一家叫作星海网吧的地方上过网?”他走过去问孙武。
孙武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我都已经说了,我至少一个月没有去过市区了,更没有去过什么网吧,我根本就不会电脑,去网吧干什么?”
范泽天想了一下,问:“你的身份证有没有被盗过?”
“没有。”
“有没有人借用过你的身份证?”
“也没有……。”孙武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不过前几天我把身份证拿给了我堂弟,叫他去市里帮忙给我开一张银行卡,以后存钱方便。是不是他拿着我的身份证去上网了?我们是堂兄弟,长得有几分像,估计别人也看不出来。”
范泽天心中一动:“你堂弟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孙武说:“他叫孙文,在市卫校读书,学的好像是什么临床医学专业,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你们自己去问问吧。”他指了一下不远处一栋水泥墙面的旧房子。
范泽天挥挥手,让文丽把他的手铐解开。
来到孙武指的那栋房子门口,他们看见屋里光线昏暗,却没有亮灯,一个白发老妪正坐在桌边吃饭。
范泽天走进去,老婆婆听见脚步声,放下碗筷站起身,侧着头问:“谁呀?”范泽天这才注意到老婆婆双目无光,竟是一个盲人。
范泽天不禁犹豫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两步,尽量把声音放缓一点,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孙文。请问他在家吗?”
老婆婆说:“我孙子没有在家,他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你们找他有事吗?”
“这个,我们……。”看着这慈祥的老婆婆,范泽天竟一时答不上话。他实在不愿开口说你孙子涉嫌杀人,我们是来抓他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文丽把老婆婆扶坐在椅子上,“我们只是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她扭头看见墙边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一个大男孩的照片,目光炯炯,显得很阳光的样子,“婆婆,书桌上相框里的这个,是孙文的照片吗?”
老婆婆点点头说:“是啊,这就是我孙子。”
范泽天在房子里扫了一眼,屋里陈设简单,只摆着几件老家具,倒是门后一个用砖块垒起的狗窝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问:“老人家,你家里养了狗吧?”
老婆婆说:“养了,已经养了好几条狗了。我孙子怕我一个人在家寂寞,就养了一条狗在家里陪我,狗狗很乖,也很听话,我要是出门,狗狗就牵着我走路,我孙子说可以当成半条导什么犬来着……。”
“导盲犬。”
“对,就是导盲犬。唉,谁叫我这眼睛不中用呢。两年前,家里养的第一条狗被人偷走了,后来孙子又给我养了一条,又被人偷走了,今年养了第三条,前几天也被人偷走了。我听我孙子说,好像是被城里人偷到什么狗肉节上杀掉卖钱去了……。唉,真是作孽啊!”
范泽天一怔,他确实听说过每逢狗肉节养殖场的肉狗不够用,狗肉大王荀志雄就开着车专门到乡下偷狗来卖。
文丽忽然想到什么,问:“婆婆,你家刚刚被偷的这条,是个黑狗吗?”
老婆婆说:“是啊,一条半大的黑色,可听话了,我一起身,它就会把拐杖给我叼过来,我一出门,它就会靠在我身边给我带路,我孙子叫它黑虎……。”说到这里,这位双目无光的老婆婆竟流下泪来。
范泽天心头一震,文丽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用眼色止住。他挥一挥手,一行人从屋子里悄然退出。
回市区的路上,文丽把用手机翻拍的孙文的照片发给邵彤,问他们协会有没有这个年轻人。邵彤回复说此人不是他们的会员,但她好像见过这个小伙子。那是狗肉节开幕的第一天,荀志雄要用铁叉当街杀死一条黑狗,黑狗逃脱后,又差点被保安抓到,多亏一个小伙子忽然从台阶上滚下来挡了保安一下,那条狗才得以逃生。这条死里逃生的狗,就是她放在荀志雄车里的那条黑狗。而这个救了黑狗一命的,正是照片上的这个小伙子。
文丽把这个情况汇报给范泽天,范泽天扫了大家一眼说:“案情已经很清楚了,杀死荀志雄的凶手,无疑就是孙文。他花了很多心思喂养和训练出来给孤寂的奶奶作伴的狗,接二连三被荀志雄偷走,因此对荀志雄这个狗肉大王生出报复之心。在狗肉节开幕当天,他救出自家黑狗之后,就开始策划自己的复仇行动。他先找回他的黑虎,给狗安上毒牙——我估计他做这件事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蛇毒液虽然比见罕见,但从网上并不难买到,毒牙应该是预先准备好了的——然后把黑虎迷晕,再将跟踪偷拍到的荀志雄与阮庆安私下接头交易的视频发给邵彤,设计让邵彤帮他把黑虎放进荀志雄的小车,当然,他与邵彤联络的qq账号,是他用堂哥的身份证在网吧申请的。他是学医的,这一点跟法医老曹的推断是吻合的。”
文丽担心地说:“咱们的车开回市里,至少还得一个小时,我怕如果有人给孙文通风报信,咱们赶到卫校去抓人就只能扑个空了。”
范泽天说:“这个确实不能不防。你给留守在市局的小李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立即赶去市卫校,把孙文控制起来。”
不大一会儿,文丽的手机响了,小李打来电话说,孙文已经被他们拘留,经初步问询,孙文承认荀志雄是他设计毒杀的。
文丽把情况向范泽天汇报后,范泽天叹口气说:“抓他容易,可是他家里还有一个双目失眠的老奶奶,以后她要依靠谁呢?”
大家心里一沉,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