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咖啡屋后,她坐上金一田的小车,二十来分钟后,回到了位于青龙嘴菜市场附近的出租屋。一打开门,被关了一整天的小狗拉拉就欢快地扑进了女主人的怀抱。
庞玉娟高兴地说:“拉拉,今天有客人来看你了。”
拉拉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朝金一田看了看,摇了摇尾巴。金一田拍拍手说:“拉拉好乖,让我抱抱你。”他抱起小狗,一边抚摸着它的头,一边在它身上仔细检查,最后在其一条后腿内侧发现了一枚黄豆大小的青紫色印记。他问:“这个是你弄的吗?”
庞玉娟摇头说:“不是,我一般只给它梳理身上的狗毛,这个位置很少注意,这个印记应该不是我弄上去的。”
金一田把拉拉抱到灯光下,仔细观察那枚印记,发现有印记的地方,似乎有一些黏黏的强力胶水。他放开拉拉,想了一下,说:“问题还真出在这只狗身上。”
庞玉娟问:“怎么了?”
金一田说:“你丈夫应该知道你有什么心里话,都会跟拉拉说,所以上一次,你丈夫并不是要掐死拉拉,而是在它身上的隐秘处粘上了一枚微型窃听器。你对着拉拉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他窃听到了,你的杀人计划,自然也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等他的目的达到之后,又悄悄从拉拉身上取走了窃听器,所以这里只留下了一个黏黏的印记。”
庞玉娟一呆,说:“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在拉拉身上偷偷安装了窃听器。”
金一田说:“这个不能怪你。他粘贴窃听器的位置十分隐蔽,而且可能选用的是一枚颜色跟狗毛相近的窃听器,所以很难被人发现。”
如此一来,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变成了马从军。马从军多次逼妻子离婚不成,最后竟想出一条毒计。他通过在小狗拉拉身上安装的窃听器,偷听到了妻子要动手谋杀他的详细计划,包括时间地点、杀人方式及如何处理尸体等,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将计就计,从外面杀了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身上流出的鲜血都被他收集起来,然后将其尸体装在车里带回家。
他假装被庞玉娟杀死之后,趁她没有注意,把别人的鲜血洒在了地板上,然后又趁庞玉娟到后院挖坑的时候,自己从裹尸袋里钻出,把事先准备好的尸体放进去。所以庞玉娟最后埋葬的,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尸体。
马从军“死”而复生后,知道妻子惊慌失措之下,定会刨出尸体看个究竟,所以他悄悄躲在家里,将她刨尸的全过程用手机拍下,并且制造谎言,让庞玉娟相信自己所杀的是另一个人。如此一来,他就抓住了妻子的“把柄”,再逼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易如反掌了。
事后,马从军怕在自己车上留下杀人痕迹,所以一上班,就把车开到洗车行洗车,并且重点清洗曾经放置过尸体的后备厢。
“不过可惜的是,我悄悄检查过马从军的车尾箱,他已经把里面的垫子全都换了新的,所以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他曾经装过尸体的痕迹。”金一田说,“所以我们现在的推理,也只是在理论上能够成立,而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实证能够证明马从军跟你埋葬的那具尸体有关系。”
庞玉娟听说埋葬在后院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所杀,真正的杀人凶手是马从军,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刚看到一线希望,但听金一田这么一说,又紧张起来,问:“那怎么办?咱们现在虽然知道那个人是马从军杀的,但是没有证据,警察也不能把他抓起来啊!”
金一田说:“是的,最重要的是,咱们虽然能够推断出马从军是杀人凶手,但是没有证据,还是没有办法洗脱你身上的杀人嫌疑。”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接下来,咱们的重点工作,就是寻找证据。”金一田想了一下,又问,“对了,你刨出尸体的时候,看过死者的脸,是吧?”
庞玉娟点头说:“是的。”
“那你看清他的相貌没有?是你认识的人吗?”
庞玉娟摇摇头,脸上显出恐惧的表情,仿佛那具可怕的尸体,就躺在她眼前一样。
金一田见她光摇头,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是没有看清,还是不认识他?”
庞玉娟低下头去,说:“当时我很害怕,只是拉开裹尸袋的拉链往里面看了一眼,根本没有看清那个人的具体相貌,他的脸已经开始腐烂,我只记得他左边嘴角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很醒目。”
“大概有多大年纪?”
“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应该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我已经请我那个做刑警的师姐帮我查过,这半个月内,全市报告的失踪人口共有五名,三女二男,两个男的,一个是离家出走的中学生,另一个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痴呆症患者,其中并没有中年男子。如果被害人是本地人,失踪已经半个多月,其家人没有理由不报警。所以我猜想,死者是外地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外地人?”庞玉娟在嘴里重复着这三个字,想了一下,完全找不到头绪。
金一田在屋里踱了几步,忽然抬起头来说:“还有一个问题,我也感到很疑惑。”
“什么问题?”
“通过这几天我对你丈夫,哦,不,应该是对你前夫的调查,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老成持重的人,他如果要逼你离婚,完全可以找到别的办法,如果说仅仅是为了逼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而专门去杀一个不相干的人,这好像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经他这么一提醒,庞玉娟也点头说:“确是如此,杀人毕竟是一件危险的事,稍一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我也在想,以他那四平八稳的行事作风,完全没有可能为了逼我离婚而专门去杀人再嫁祸给我。对他来说,虽然离婚是他眼前的头等大事,但也不至于逼迫得他如此铤而走险。”
“所以你前夫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人作为下手对象,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眼下,咱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调查清楚死者的身份,以及他跟你前夫的关系。”金一田脸上又浮现出他那一贯的自信的淡淡的笑意,“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破解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7
已经是9月,秋意渐浓,天气越来越凉了。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马从军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刘美琪在小区门口散步。刘美琪的肚子已经突起得很明显,马从军牵着她的手,耐心地陪着她慢慢走着。
一阵秋风吹来,路边梧桐树上挂着的最后几片叶子,也掉落下来。马从军急忙脱下外套,披到妻子身上。
刘美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天凉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正要转身,忽然从梧桐树后面跑出一个老女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件掉了漆的皮衣,冲上来,一把拖住刘美琪的手。
刘美琪吓得“哇”的一声惊叫,急忙甩开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马从军也吃了一惊,急忙把刘美琪护在身后,瞪着老女人喝问。
老女人不理睬他,只是伸长脖子,直瞪瞪瞧着刘美琪说:“二丫,你不认识我了?”
刘美琪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二丫,你认错人了。”
“二丫,我没有认错,你就是二丫。”老女人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我是你罗婶啊,我是冬生他娘啊。你不认识我了?”
刘美琪惊魂甫定,上下打量她一眼,仍是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不,我不会认错,你、你就是二丫……。”老女人忽然激动起来,一弯腰,从马从军的手臂下钻过去,又扑向刘美琪。
马从军一边护着刘美琪朝小区里退去,一边大叫:“保安,保安,哪来的疯婆子,快点给我赶走!”
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闻讯从保安室跑出来,拦住正要往小区里闯的老女人,挥舞着橡胶棒,连吼带吓地把那老女人赶走了。
可是当保安刚转身走进保安室,那老女人又心有不甘地跑了回来,一边在小区门口徘徊,一边伸长脖子朝里望,似乎是在等着刘美琪出来。保安见她没有再闹事,也没有再强行往小区里闯,也就懒得管她了。
这个时候,金一田正在天天海鲜城请客吃饭。请客的对象,是他那位在刑侦大队当刑警的师姐文丽。他拿起一本菜牌递给文丽,大方地说:“师姐,最近你给我帮了不少忙,今天我请客犒劳犒劳你,想吃什么尽管点,甭跟我客气。”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文丽嘻嘻一笑,翻开菜牌看一下,招手叫来服务生,指指菜牌上的一道菜,“清蒸澳洲龙虾。”
服务生一边点头,一边在点菜单上记着:“清蒸澳洲龙虾,优惠价1566元。”
文丽又点了一道菜,服务生边写边说:“红烧鲍鱼,1888元。”
文丽又点了三道菜,价格都是在一千几百元以上。
金一田摸摸自己的钱包,脸都绿了。
文丽看他一眼,对服务生淡淡地说:“刚才说的这几道菜,我都吃腻了,就不用上了。你再给我另外推荐几样开胃小菜吧。”
服务生下去后,文丽这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金一田的膝盖:“大作家,没钱就别冒充大款啊!”
金一田讪讪地笑了,说:“就算真的有钱,那也不是这样的花法啊!”
不多时,几样精致的小菜就摆上了桌子。
金一田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是吉祥苑小区一个名叫阿强的保安打过来的。
阿强在电话里说:“金哥,刚才有一个老女人在小区门口纠缠刘美琪,刘美琪说她认错人了。现在这个老女人还在小区门口转悠,您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金一田说:“好,我马上过来。”
文丽见他起身要走,就说:“你这业余侦探,怎么比我这个在职刑警还要忙啊?”
金一田笑笑说:“那当然,你们破的都是普通案子,我查的都是你们警方破不了的案子。最近我就接了一单不适合由你们警方出面调查的案子,我花三百块钱买通了吉祥苑小区一个保安当我的眼线,让他帮我盯着我的一个侦查对象,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知我。刚刚他说那边有点情况,我得马上过去看看。”
文丽急了,说:“那这一桌子菜怎么办?”
“你一个人吃吧。”
“我是说谁买单?”
“我赶时间,”金一田一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披,一边朝门口走去,回头说,“你付钱吧,拿好发票,回头我给你报销。”
他驱车来到吉祥苑小区门口,看门的保安阿强凑上前跟他打招呼,把他拉到一边,将刚才发生在小区门口、一个老女人骚扰马从军夫妻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阿强还强调了一句:“那老女人叫刘美琪‘二丫’,刘美琪好像很反感,一个劲地说对方认错人了。这也难怪,把这么老土的名字安在哪个城里女人头上,人家都不乐意啊……。”
金一田皱皱眉头,嫌他罗唆,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那个老女人呢?”
阿强一努嘴:“还在那里溜达呢。马从军和刘美琪已经进去好久了,她还一直守在小区门口,估计是想等马从军他们出来。”
金一田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有一个乡下人打扮的老女人,正围着小区门口的一个大石柱瑟瑟缩缩地转悠,每当有年轻女人从小区里走出来,她都会眯着眼睛上前瞧瞧,见不是刘美琪,便又失望地退回去。
金一田谢过阿强,站在原地,对着那老女人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朝她缓步走过去。
老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进出小区门口的行人身上,直到他走到身边,才惊觉过来,顿时脸上现出惊慌之色,转身欲走。
金一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服说:“大婶,你是在找刘美琪吗?”
“刘美琪?”老女人显得有点莫名其妙,止步回头,望着他摇头说,“不,我找二丫。”
金一田说:“可是你刚才拉着的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就叫刘美琪。”
“她叫刘美琪?”老女人愣了一下,“难道二丫改名了?”
通过观察和交谈,金一田觉得这个老女人并不像马从军口中所说的疯子,她应该是从乡下来的,所以穿着打扮稍显破旧,看人时目光有点闪烁,言语反应也有些迟钝,但绝对是一个正常人。
他说:“大婶,你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二丫。”
老女人喜出望外地拉住他的手:“真的?你是警察?”
金一田笑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论,只是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说:“起风了,外面凉,咱们到我的车里说话,好不好?”
等老女人上车后,金一田问:“大婶,二丫是你女儿啊?”
老女人摇头说:“不,她是我儿媳。”
从老女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中,金一田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个老女人,家住与青阳市仅一江之隔的江北市大垸镇大垸村,丈夫姓罗,村里人都叫她罗婶。
大约二十年前,有一个乞丐得急病,死在她们村子里,留下一个六七岁的孤女,十分可怜。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的罗婶,就发善心,收留了这个名叫二丫的女孩。二丫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聪明过人,勤奋好学,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南京一所有名的大学。罗婶的儿子名叫罗冬生,比二丫大两岁,刚好这一年也考上了省城一所大专院校。但这时罗婶的丈夫刚刚生病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一家人的生活都成问题,就更别说同时供两个孩子上学了。
这时罗冬生毅然放弃了自己上大专的机会,决定留在家里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养家,并且供二丫上大学。但罗婶死活不同意,她怕儿子如果不去城里读大专,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小山村,日后也很难娶到称心如意的老婆。
二丫当然明白,罗婶当年之所以收留自己,就是想自己长大后能给冬生做老婆。她上大学心切,为了宽慰罗婶的心,答应可以先跟冬生结婚,然后再出去上大学。罗婶这才同意冬生留在家里干活儿供二丫上学的决定。
但是因为年龄不够,罗冬生和二丫没有办法从民政局拿到结婚证,二人便决定先在村里摆结婚酒,等二丫大学毕业后再一起到民政局领结婚证。
两人在亲友及乡人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几天后,二丫去了南京上大学,冬生则在家里承包了十多亩山地,没日没夜地辛苦劳作,挣钱供她上学念书。四年后,二丫大学毕业,却并没有依约回到乡村,而是在江北市区找了一份工作,留在了城里。
罗冬生到城里找她回家完婚,她推托说要先在城里工作两年,挣一点钱,再把他和他母亲接到城里来享福。两年后,冬生再到城里找她,她却换了工作,去了别的城市,再也找不着了。
今年年初,罗冬生打听到二丫到了邻近的青阳市,好像在一家私立学校当英语老师,于是又跑到青阳市来找她。一开始她避而不见,后来好不容易见了面,她却不肯跟他回乡下结婚。
上个月,罗冬生终于打听到二丫不肯跟自己回去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城里已经有了男人。罗冬生一气之下,再次来到青阳市,发誓一定要把二丫找回去做自己的老婆。
谁知冬生进城二十多天了,非但没把媳妇找回去,连他自己也失踪了。罗婶这才急了,顾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坐长途车来到青阳市,先是找到二丫工作的学校,结果学校领导说他们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叫二丫的英语老师。后来她躲在学校门口,把学校里的老师都认了一个遍,确实没有看见二丫。
正在她准备返回乡下时,有一个在城里当钟点工的老乡告诉她,说自己好像在吉祥苑小区看见过二丫。她又燃起一线希望,急忙赶到吉祥苑。可是吉祥苑是高档小区,她根本进不去,只好躲在小区门口守株待兔,等着二丫出来。
等了几天,今天傍晚,终于看见二丫出来了,她急忙上前,谁知人家二丫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婆婆,还一个劲地说她不叫二丫,认错人了。说到这里,罗婶再也忍不住,伤心失望地抹起眼泪来。
金一田一面劝慰她,一面凑上前去,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二丫的照片,虽然那是二丫高中毕业时拍摄的照片,但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照片上的女孩儿,确实就是马从军的新婚妻子刘美琪。
金一田说:“罗婶,从这张照片来看,你没有认错人,今天你找的那个女人,确实就是二丫,只不过她进城后,可能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或者出于其他原因,将名字改成了刘美琪,所以你到她曾经工作过的学校去问二丫这个人,学校里当然没有人知道。”
罗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在城里找不到二丫这个人,原来她改名字了。改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叫二丫也好,叫刘什么琪也罢,还不都是同一个人吗?可是我来找她,她咋就不认我了呢?”
金一田心想,二丫之所以要改名,多半就是为了逃避以前那场并非出于自己本意的婚约,现在她已经在城里攀上高枝,而且还怀上了马从军的孩子,当然不会再认她这个乡下婆婆。
他看了罗婶一眼,正考虑要不要把二丫不认她的真正原因告诉她,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下子就把罗婶的遭遇与庞玉娟的案子对接起来了。
他忙问:“罗婶,你儿子大概是什么时候到青阳市来找二丫的?”
罗婶说:“他最后一次过江到青阳城里来找二丫,是上个月16日,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呢,既不见他回家,打他的手机也关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见着二丫没有,真是音讯全无啊!我来找二丫,也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我们家冬生去了哪里。”
金一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罗冬生来到青阳市的日子是8月16日,而马从军杀人移尸嫁祸给庞玉娟的时间是8月17日,从时间上看,是基本吻合的。他已经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罗冬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问了罗婶一句:“罗婶,你手里有你儿子冬生的照片吗?”
“有啊!”
罗婶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金一田一看,照片上是一个身形偏瘦的黑脸男人。根据罗婶的描述,她儿子罗冬生今年应该不到30岁,但也许是长年在乡下辛苦劳作的缘故,照片上的男子看上去显得有些苍老,乍一看,像一个已经超过35岁的中年男人。尤其惹人注目的是,他左边嘴角处的那颗黑痣,足足有一颗绿豆大小,看上去十分显眼。虽然金一田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颗豆大的黑痣时,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震,罗冬生的失踪与马从军杀人嫁祸的关系,已经十分明显了。
但看着白发苍苍的罗婶,面对她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他却不敢对其说出这残酷的真相。他掏出手机,翻拍了一张罗冬生的照片,然后说:“罗婶,我已经用手机拍下了你儿子的照片,我们会尽力去找他,你把你家里的地址告诉我,一有他的消息,我们马上通知你。二丫这边,我们也会跟她联系,如果她肯认你这个婆婆的话,我们也会马上告诉你。您看现在天已经这么晚了,我先带您去找个旅店住下,明天你再搭车回家等我们的消息,好吗?”
罗婶拉着他的手,使劲摇晃着,嘴里说:“有警察同志帮忙,那就太好了,太感谢了!”
8
晚上9点,庞玉娟下了班,走出服装店,秋夜的冷风吹得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她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外套,加快脚步,朝不远处一个公共汽车站台走去。
突然,“吱”的一声,一辆小车蹿到路边,尖锐的刹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小车前轮一拐,停在了庞玉娟跟前。
庞玉娟吓了一跳,朝那车里望一眼,只见车窗摇下一半,司机在车里朝她喊:“上车!”她弯腰细看,才知道开车的是金一田,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金一田一踩油门,小车蹿上了秋夜无人的街道。
庞玉娟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
金一田没有说话,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翻出罗冬生的照片给她看。
庞玉娟只看了一眼,人就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头“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顶。
“他、他……。”庞玉娟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他就是那个人!”
“哪个人?”
“就是被我埋在后院的那个人。我见过他的脸,有点偏瘦,尤其是他嘴角这颗黑痣,我、我就是死也忘不了的。”
金一田收起手机说:“看来我猜想得不错啊!”
“你怎么会有这个人的照片?”庞玉娟扯着他的衣角急切地问,“他、他是谁?你查到什么了?他是不是马从军杀的?”
金一田扭头看她一眼,又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把今晚遇见罗婶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庞玉娟顿时明白过来:“这么说,马从军杀死的那个人,就是罗婶的儿子罗冬生了?”
金一田点头说:“是的。”
罗冬生和二丫,或者说是刘美琪,虽然没有领取结婚证,但他们已经在乡下举行过婚礼,依照乡规村俗,两人就算是正式夫妻了。但是现在罗冬生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供老婆念完大学,她却在城里跟别的男人好上了。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多次纠缠过刘美琪和马从军二人。
所以马从军要想跟刘美琪在一起,不但要解决自己跟老婆离婚的事,更要解决罗冬生这个大麻烦。当他知悉妻子庞玉娟的杀夫计划之后,决定将计就计,把这两个麻烦一起解决。
首先,在8月17日这天晚上,他接到妻子骗他回家的电话,确认妻子会在当晚向他动手,于是他和刘美琪以谈判为名,将罗冬生骗到某个偏僻的地方,趁其不备,用尖刀将他刺死,并且将其伤口流出的血液小心收集起来,然后将罗冬生的尸体装在后备厢,带回了家。
马从军在胸口藏了一块厚厚的垫子,并且将罗冬生的鲜血,也用塑料袋装着藏在了衣服里,庞玉娟把水果刀刺进他胸口的时候,只是刺在了垫子上,他根本就没有受伤。但尖刀刺破了塑料袋,于是罗冬生的血,就流了出来。
马从军之所以要在地板上留下罗冬生的血迹,就是怕日后万一庞玉娟起了疑心,要搜集案发现场的血液去做化验,他如此这番布置,可以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后面的事情,就完全朝着马从军事先设计的方向发展了。
庞玉娟慌乱中埋葬了罗冬生的尸体,几天后,马从军“死”而复生,庞玉娟以为是鬼魂复活,难以置信,再次挖出尸体求证,才发现自己杀错了人。
马从军偷偷拍下她的“犯罪证据”,并以此为要挟,成功逼迫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在马从军看来,这个计划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一下子就把两个令自己极为头痛的难题同时解决了。
听完金一田的推断,庞玉娟忽然激动起来,说:“既然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那咱们赶紧报警吧,让你那个当刑警的师姐把马从军和刘美琪都抓起来。”
金一田摇头说:“不行,咱们这个只是纯粹的推理,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罗冬生是死于马从军之手,尤其是他作案之后,很快就更换了车里的垫子,咱们在他车上找不到一点痕迹。这个时候报警,警方也不会相信咱们。最要命的是,马从军拍到了你挖掘尸体的镜头,万一他反咬你一口,说你才是杀死罗冬生的真凶,那咱们就很被动了。”
“那怎么办呢?”
庞玉娟急得要哭起来,“现在咱们明明已经知道马从军和刘美琪就是杀人凶手,却不能告诉警察,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这可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两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金一田说:“不要急,咱们既然已经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相信离揭露真相的时刻也不远了。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证据,寻找马从军杀人嫁祸的罪证。”
说话间,小车已经驶到庞玉娟的出租屋门口。庞玉娟下了车,金一田从车里探出头来说:“你别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像平常一样,平静地工作和生活,千万不要被马从军察觉到你在调查他,更不能让他知道你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要不然他很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庞玉娟点点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虽然心里很不平静,但第二天早上,庞玉娟仍然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坐上公交车,去服装店上班。以往,当公交车路过吉祥苑时,她总要趴在车窗上,用怀念的目光,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小区,但今天早上,当公交车路过吉祥苑时,她却把头低下去,生怕万一马从军恰巧从小区走出来看见她,说不定会对她产生怀疑。
在焦躁不安中等待了两天,庞玉娟一直没有接到金一田的电话。又耐心地等了两天,仍然没有收到他传来的消息。她再也按捺不住,这天下班后,拨打了金一田的手机。
在电话里,金一田充满歉意地说:“很抱歉,这几天我一直在加紧调查,但马从军从前当过侦察兵,反侦察能力很强,他在作案过程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调查了好几天,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庞玉娟失望地说:“那要不要咱们出点钱,请几个黑道人物把马从军抓起来,逼他说出自己的罪行?”
“你以为这是演黑道电影啊?”金一田忍不住笑了,说,“就算你能逼马从军认罪,但到了警察面前,他突然改口喊冤,说一切都是咱们屈打成招,逼迫他认罪的,警方不采信他的供词,那咱们不白忙活了一场?”
庞玉娟急得直跺脚,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该怎么办?”
金一田在电话里沉默半晌,叹口气说:“虽然这个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啃,但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目前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并且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使马从军现出原形。”
庞玉娟忙问:“是什么办法?”
金一田说:“为了保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必须得请你帮我一个忙。”
庞玉娟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何来帮忙之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只要能找到证据指证马从军,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
“当然。”庞玉娟说得斩钉截铁。
“那好吧。”金一田顿了一下,说,“其实我是想要几张你和你前夫在床上的照片,或者视频也行。”
庞玉娟大感意外,说:“这个还真没有。我跟马从军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早就不玩床上自拍了,那个应该是小青年才玩的游戏吧。”
金一田放慢语速,字斟句酌地说:“我想,你可能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们以前的床照,我是要你们现在的床照,而且还必须是没有穿衣服的那种。”
庞玉娟顿时愣住:“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破案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的。”
庞玉娟虽然早已是过来人,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说:“我和马从军,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或者视频,现在离婚了,又有了这么多恩恩怨怨,就更不可能有机会拍这样的视频了。”
金一田说:“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你刚刚都说,只要能查明真相,你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这个……。”
庞玉娟叹口气,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那好吧,如果真的必须要这么做,那我再想想办法,希望可以帮到你。”
9
傍晚的时候,马从军下了班,刚把小车开出单位的停车场,突然从马路边跑过来一个女人,挡在他车前。
马从军吓了一跳,急忙踩了一脚刹车,汽车轮胎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还好,总算在撞上这个女人之前,把车刹住了。
马从军惊出一身冷汗,正要张口骂人,却见挡在车子前面的女人,烫着一头洋气的卷发,胸脯高耸,一身红色的紧身高领羊毛衫,将她虽然人到中年但丝毫没有走样的身材错落有致地勾勒出来,虽然只看到她的一个侧面,但已让人领略到了一种优雅别致风韵迷人的感觉。
马从军心中一动,一腔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忙开门下车,对那中年美妇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中年美妇转过身来,马从军看清了她的脸,不由得“啊”的一声,“是你?”原来这俏丽的红衣美妇,竟然是他的前妻庞玉娟。
马从军顿现尴尬之色,问:“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庞玉娟柔声说:“我在这里等你下班呀!”
“你找我有什么事?”马从军顿时警惕起来。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庞玉娟上前一步,高耸的胸脯几乎就要顶到马从军的胸口,一缕淡淡的香水味飘进马从军的鼻孔。
马从军心中一动,想要后退,却又不想移步,任由对方柔软的胸脯轻触着自己的身体。
庞玉娟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哀怨:“咱们好歹夫妻一场,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绝情。离婚之后,我也想彻底将你这个负心人忘记,可是我实在做不到。我、我……。”她的眼圈渐渐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军,我好想你!”
马从军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
庞玉娟伸出一根手指头,竖在他的嘴唇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提那个女人。今晚,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吃饭?”马从军感到有点意外。
庞玉娟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过。”
“你的生日,我记得好像是十月初八吧?”
“讨厌,那是人家的农历生日,今天是我的阳历生日。”
马从军看着她脸上那幽怨中透着一丝恳求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忍拒绝。他说:“那好吧,上我的车,你想去哪里吃饭?”
庞玉娟展颜一笑,上车后说:“去青阳大酒店,我在那里订好了餐房。”
吃饭的时候,马从军才知道,前妻订的是烛光晚餐。装修得低调而奢华的餐房里,飘荡着一种温馨而暧昧的气氛。酒店开了暖气,庞玉娟脱下身上的羊毛衫,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一件翠绿色长袖蕾丝打底秋衫,高耸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有节奏地跳动着,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少妇般的青春热情与成熟韵味。
马从军竟然看得有几分痴了,心里想,这女人只化了一下淡妆,就显得年轻了十岁,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身上竟有如此迷人的风韵呢?他沉默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她,带着歉意说:“玉娟,对不起,以前我……。”
“不,不要说了,都过去了……。”庞玉娟把手从桌子上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马从军禁不住一阵心旌摇荡,心里想,看来再狠心的女人,也离不开男人啊!
庞玉娟点了一支红酒,两人默默地喝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但却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蠢蠢欲动的冲动。
因为多喝了几杯,吃完饭,马从军站起身时,脚步竟有些踉跄。庞玉娟急忙上前扶住他,心疼地说:“瞧你,怎么喝了这么多?还能开车吗?”
马从军顺手搂住她,笑嘻嘻地说:“玉娟,你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既漂亮又温柔……。”
庞玉娟说:“现在交警对酒驾查得很严,你都喝成这样了,还是别开车了,我先去开个房间,陪你休息一会儿,等你醒酒了再开车回去吧。”
“开房?你陪我?好啊!”马从军喷着酒气,伸长嘴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讨厌!”庞玉娟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我先到前台登记一个房间,对了,酒店登记房间需要身份证,我没带,把你的身份证借我用一下。”
马从军歪在沙发上,醉眼蒙眬,接连打了几个酒嗝,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
庞玉娟用他的身份证到酒店前台登记了一个房间,回来的时候,马从军却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庞玉娟叫醒他,扶着他往订好的酒店客房走去。
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经过一个监控摄像头时,她故意搀着马从军,从离摄像头最近的位置走过。到了房间,开门进去。庞玉娟把马从军扶到床边坐下,正要给他倒一杯热茶醒酒,马从军突然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双手顺势伸进她的衣服里。
庞玉娟说声“不要”,想要推开他,浑身却似乎使不出半点力气,两人纠缠在一起,缓缓倒向柔软的席梦思床。
马从军将自己脱得精光,一面扯着她身上的衣服,一边喘着粗气,压在她身上。庞玉娟偏过头去,一滴苦涩的泪珠从眼角挤了出来。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马从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酒店房间,他心满意足地翻了一下身,却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庞玉娟早已起床离开。这个女人,估计是怕早上起床,不好意思面对我吧。女人就是这样,天生就是贱货,你打她一巴掌,她反过来还会向你摇尾乞怜。
他拿起枕头靠在床上,在床头点燃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津津有味地回味着昨天激情燃烧的夜晚,心里想,这个女人,昨晚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呢?如果她以前像这样对我,也许这个婚就不用离了。
他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用力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翻身起床,穿上衣服上班去了。
10
刘美琪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夜。
昨天晚上,钟点工于嫂做好晚餐就离开了,她一个人坐在饭桌边,等马从军回家吃晚饭,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他回来。打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她害喜害得厉害,也没有心情吃饭,就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马从军回家。结果不知不觉睡着了,竟然在沙发上躺了一夜。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看见桌上饭菜还是原样,才知道马从军昨晚一夜未归。这可是自他们二人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她生气地拿起手机,拨打马从军的电话,这次终于有人接听了。马从军在电话里说,昨天晚上他陪市委领导出去应酬,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怕回家吵醒她,所以干脆就跟领导一起,在酒店住了一夜。晚上跟几个领导喝酒唱歌,声音太吵,所以她打他手机也没有听到。
挂了电话,刘美琪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语道:“连借口都跟梅姐说的一模一样,难道真被她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刘美琪还在当第三者、没有跟马从军结婚的时候,曾经加入过一个名为“小三转正群”的qq群。里面的群员,大多都是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做了男人“小三”的年轻女人。大家常在群里讨论如何挤走正室,早日转正的话题。
群里有一个女孩,网名叫青梅煮酒,跟刘美琪性情相投,最是聊得来,两人常常在一起私聊。青梅煮酒现在深圳,跟了一个香港男人八年,去年终于转正,不想今年又被新的第三者夺了位,目前只得再次加入“小三”的行列。因为她的年龄比刘美琪略大,所以刘美琪总是亲热地叫她梅姐。
昨天晚上,刘美琪躺在沙发上,一边等着丈夫回家,一边跟青梅煮酒在qq上聊天。青梅煮酒问她:“今晚怎么这么有空,大半夜了还在这里聊天,不用陪老公了?”
刘美琪就把丈夫深夜未归、打电话也不接的事说了。
青梅煮酒顿时紧张起来,叫她一定要把老公看紧一点,好不容易才转正,要是一不小心让新的“小三”给抢走,那就划不来了。
刘美琪回答说:“不会的,我怀了他的孩子,他现在对我很好,而且……。”
青梅煮酒很八卦地追问:“而且什么?”
刘美琪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的啊,我已经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任何时候他都得对我千依百顺,要是敢背叛我,我就叫他不得好死。”
青梅煮酒问她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刘美琪发给对方一个调皮的笑脸,说:“这个嘛,不能告诉你。”
青梅煮酒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把自己的老公看紧一点,千万别放纵他让他在外面彻夜不归。夜不归宿是男人出轨的第一步,男人啊狡猾得很,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明明在外面鬼混,你打电话问他,他还挺不耐烦,在电话里冲着你吼,我正陪领导在外面应酬呢,说得自己好像有多委屈似的。
刘美琪当时还暗笑梅姐多心了,想不到今天早上,马从军在电话里的说辞,竟然跟梅姐说的一模一样。难道他真的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或者,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她胡思乱想着,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了一种不祥之兆。
正在她忐忑不安之际,手机忽然“嘀”的响了一声,提示qq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她打开邮箱一看,有一个陌生人给她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写着一句话:这是昨晚在青阳大酒店拍摄到的视频,主演是你老公,请好好欣赏。后面的附件里,果然还有一个视频文件。
她把视频下载之后,打开一看,视频拍摄的,正是一间酒店房间内的情形,床头灯下,两具白晃晃的裸体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纠缠着,呻吟声与喘息声混合在一起,听得让人耳根发热。
她足足看了几分钟,才辨认出来,镜头中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真的是她老公马从军,而那个蛇一般缠在丈夫身上的女人,居然是他的前妻庞玉娟。
刘美琪只觉脑中轰然一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靠着沙发躺了好半天,才缓过神,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咬紧牙关,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撑着沙发靠背,挣扎着站起身,在手机上按下马从军的电话号码,想要打电话向他问个究竟,但就在电话即将拨通的那一刻,她又挂断了电话。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段视频虽然拍摄的是马从军和庞玉娟在床上的镜头,但除了发来邮件的陌生人写的那一句话,再没有其他旁证能够证明这段视频是昨天晚上拍摄的。假如是马从军与庞玉娟离婚前拍的旧视频,现在被人利用来破坏我和老公的关系,我去找他大吵大闹,岂不正中了人家的奸计?
她到底是个细心之人,觉得自己不能被这一段来历不明的视频牵着鼻子走,最后决定,还是先调查清楚再说。
她换了一件衣服,腆着肚子,急匆匆出了门。来到青阳大酒店,她先到前台,请服务员查一下昨晚有没有一个叫马从军的男人登记入住。
服务员警惕地问:“他是你什么人?”
刘美琪说:“他是我丈夫。”
服务员看她腆着一个大肚子,不像是骗人的,就在电脑里查了一下,说:“有的,马从军,昨晚10点22分入住2703房,今天早上7点30分退房。”
刘美琪问:“他是一个人住,还是跟别人一起住?”
服务员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刘美琪想了一下,又问:“哪里可以看到酒店的监控视频?”
服务员说:“要去保安室。不过我们有保密规定,除了公安机关,其他人不能随意查看酒店监控视频。”刘美琪没有理会她,转身走了。
她来到保安室,一个年轻保安员正在值班。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查看一下昨天晚上2703房间门口的监控视频。”
保安员又说了与服务员同样的话,刘美琪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塞到他手里,泪眼婆娑地说:“保安大哥,请你通融一下,我老公在我怀孕期间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有人说昨晚看见他们住在这间酒店里,所以我……。”
保安显然多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左右看看,见没有旁人,顺手把钱揣进口袋,说:“那你可得快点,要是被我们经理发现,我这饭碗就保不住了。”
他在电脑里调出昨晚2703房间门口的监控视频,刘美琪凑过去,自己拿起鼠标,把视频进度条拖到晚上10点22分,视频镜头正对着走廊,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大约五六分钟后,一个女人扶着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男人的脚步有些踉跄,看起来像是喝了酒。
当两人从监控探头下经过时,刘美琪很清楚地辨认出,这对深夜开房的男女,正是她老公马从军和他的前妻庞玉娟。视频画面中的这对男女一起走进了2703房,房门随即被关上。直到今天早上5点多,庞玉娟才从房间里走出来。而马从军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今天早上7点25分。他一边扣着衣服,一边打着呵欠走出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刘美琪按捺住自己那颗几乎要爆炸的心,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将这段视频拷贝了下来。
11
上午11点多的时候,马从军正在市委宣传部开会,主管意识形态的市委副书记正在台上发表长篇大论,马从军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急忙溜出会场,接听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他妻子刘美琪。
刘美琪在电话里说:“马从军,我再问你一次,昨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马从军听出她的声音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但还是坚持说:“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昨晚陪领导出去应酬,在酒店住了一晚。”
“哼,确实是在酒店住了一晚,还是全市最高档的青阳大酒店。只不过,你要陪的人,不是领导吧?”
“你怎么知道是在青阳大酒店?”马从军怔了一下,忽然从电话中听到了对方的低泣声,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但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下一片茫然。
“我不想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明白。”刘美琪泣声道,“我给你的邮箱里发了一个邮件,你自己打开看吧。”
“什么邮件?”马从军惊诧莫名,对着电话问了两声,但刘美琪已经挂断手机。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用手机上网登录自己的邮箱,果然看见陈美琪给他发来了一个邮件,邮件中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他下载后点击开一看,视频里拍摄的是一对光屁股男女在床上翻滚的场面,他看了好久,才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昨晚跟庞玉娟在青阳大酒店开房时的情景吗?他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不用多想,他也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一定是庞玉娟设下的圈套,她昨晚勾引他上床之后,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镜头悄悄拍摄下来,今天一早,就传给了刘美琪。
“这个贱人,果然没安好心!”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会也不开了,急匆匆跑下楼,开着自己的小车,往家里赶去。
“美琪,是不是庞玉娟那个贱人把这个视频发给你的?”一回到家,他就把在路上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美琪,你可千万别相信她,她是不甘心跟我离婚,她是在嫉妒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她这是在挑拨我们的夫妻关系呀!这个视频里拍到的镜头,都是真的,但这都是我跟她没有离婚之前自己拍摄的,想不到这个女人用心如此险恶,竟然把这段旧视频拿出来诬陷我……。”
“胡说,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刘美琪流着眼泪,怒声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她转身走到书桌边,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拿出一个u盘插上去,打开今天早上从青阳大酒店拷贝来的那段监控视频。
当马从军看到庞玉娟扶着自己走进酒店房间,而视频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时间正是昨天晚上10点多时,立即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彻底蔫了下去,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骗子,明明已经跟她离婚了,却还背着我跟她藕断丝连暗中来往,还带她去酒店开房鬼混,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
刘美琪突然像个泼妇似的,伸出十个尖利的手指头,劈头盖脸朝他抓过来。
马从军稍一迟疑,便被抓得皮破血流,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痛。“你疯了吗?”他不由得心头火起,抓住刘美琪的手臂用力一推。
刘美琪一个踉跄,跌倒在沙发上。
马从军摸着自己的脸,恼火地道:“你把我抓成这样,明天叫我怎么去上班,怎么出去见人?”
刘美琪倒在沙发上,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瞪着他道:“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怎么不怕没脸见人呢?”
“你这个女人,怎么结了婚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呢?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马从军怒气冲冲地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是被庞玉娟那个贱人勾引到酒店里去的,我是中了她的奸计,被她算计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咱们离婚,大家一拍两散。我能娶你,就能叫你滚蛋,还有,家里的财产都是我挣回来的,你一分也别想拿走。”
“哈,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吧?你跟庞玉娟离婚后旧情未断,现在又想甩了我跟她破镜重圆是吧?”刘美琪忽然尖声大笑起来,“马从军,我可告诉你,你把我娶进门容易,想赶我走,可就没这么便宜了。你要离婚可以,但是净身出户扫地出门的是你,这栋房子,还有咱们家所有的财产,全都归我,你一分都别想拿走。”
马从军把眼一瞪:“凭什么?”
刘美琪指着正插在电脑上的那个u盘说:“就凭我这u盘里,还有一段视频。”
“你还有什么视频?”马从军冷笑道,“你想讹诈我,也该换个花样吧?”
陈美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我还有什么视频,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她从u盘里找出另一个视频文件,当着马从军的面打开。
马从军满不在乎地凑过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脸色突变,当场呆住。视频还没有播完,他就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像打摆子似的颤抖起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马从军面如灰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还是我刚才的条件,咱们离婚,你净身出户,这栋房子,还有所有家产,全部归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刘美琪脸上,终于露出胜利的微笑。
“行,行,我都依你,只要你不把这个视频交给警察,我、我什么都依你……。”说完这句话,马从军就像一摊稀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12
从服装店下班后,庞玉娟像往常一样,乘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在出租屋附近的青龙嘴菜市场公交站下车时,已经是晚上9点40分了。
夜风清凉,路上行人稀少,街道两边的商铺早已打烊关门。她走下公交站台,忽然感觉到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急忙掏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今天她已经看了十几次手机,生怕错过金一田的电话,但是自从昨天早上,她把自己拍的跟马从军在一起的视频交给金一田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她想一下,还是拨打了金一田的手机,却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难道已经关手机睡觉了?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决定明天一早再给金一田打电话,如果再没有人接电话,她就直接去他的信息调查公司找他。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庞玉娟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回头看时,身后只有几辆夜行的汽车亮着大灯呼啸而过,并没有看见其他行人。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转个弯,拐进了菜市场旁边一条路灯昏暗的小巷。这条巷子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庞玉娟!”
她步履匆匆,即将走出小巷时,忽然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她转身看时,只见身后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运动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
她皱了一下眉头,问:“你是谁?”
“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戴棒球帽的男人缓步朝她走来。
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跟前,庞玉娟才看清楚,这个男人居然是马从军。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算计我。现在我跟刘美琪离婚了,被她扫地出门了,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
“你被她扫地出门了?”庞玉娟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不是一向很强势的吗?怎么会……。”
马从军骂道:“还不都是被你这个贱人害的。”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朝她逼近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庞玉娟意识到情况不妙,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老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拜你这个贱人所赐,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庞玉娟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经不起诱惑,又怎么会有机会让我拍到那段视频?”
“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当初死扛着不肯离婚,那我也不会……。也不会留下把柄在陈美琪手里,如果不是你在酒店设计陷害我,我也不会跟刘美琪离婚。现在我的财产全都被刘美琪拿走了,老子什么都没有了。”马从军瞪着血红的眼睛,狂怒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他挥舞着水果刀,猛然扑向庞玉娟。
庞玉娟大惊失色,吓得转身就逃,边跑边喊“救命”。可是小巷两边,都是建筑工地的围墙,她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更不会有人来救她。慌里慌张地跑了几步,眼看就要到小巷出口,脚下却被砖头绊了一下,掉了一只鞋子,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不待她从地上爬起,后面的马从军早已大步追上,挥起钢刀,狠狠地朝她头上砍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不许动,举起手来,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马从军浑身一抖,握刀的手臂就直直地僵在半空,回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身后的巷子里已经站着好几名警察,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女警,手里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马从军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果刀就掉到了地上。“警官,警官,您、您误会了……。”马从军缓过神来,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说,“她是我老婆,我们正在处理一些家务事,我只是拿刀吓唬吓唬她。你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真的砍人啊,那可是要坐牢的。”
“不,警官,我不是他老婆。”庞玉娟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大声辩解。
“不,你是他老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从女警身后站出来,盯着马从军看了一眼,又看看庞玉娟,扭头对女警说,“师姐,我可以作证,这个女人,就是这个男人的老婆,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据我所知,他们上个月已经离婚了,所以现在,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关系,所以现在这件事,也绝不只是老公拿刀吓唬老婆这么简单,这是赤裸裸地杀人啊!”
庞玉娟抬头一看,原来是金一田,正要张嘴叫他,却见他正朝自己眨着眼睛,她心中一动,便又忍住没再出声。
“师姐,他就是马从军。”金一田伸手指了一下马从军,对他的师姐、女警文丽说。
文丽点点头,把枪口对着马从军晃一下:“马从军,咱们怀疑你跟警方正在调查的一宗命案有关系,所以现在我们要对你进行刑事拘留,有什么话,到公安局再说。”
马从军吓了一跳,大叫道:“我只不过是拿刀吓唬吓唬她,怎么又跟你们调查的什么命案扯上关系了?”
文丽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在你家后院里挖掘出一具男性尸体,经过死者家属辨认,确定是江北市大垸镇大垸村人罗冬生。”
马从军神情微变,马上点头说:“对对对,警官,我也发现了那具尸体,而且我还知道凶手是谁,正准备向你们报案呢。”
“哦,你知道凶手是谁?”文丽问。
“是的。”马从军点点头,用手一指庞玉娟,“凶手不是别人,就是她。警官,你要是不信,我这里有视频为证。”他急忙掏出手机,把自己偷拍到的庞玉娟在后院挖掘罗冬生尸体的视频放给文丽看。
文丽认真看了,皱眉说:“你这视频拍得很模糊啊,你能确定视频中的这个女人,就是她吗?”
“当然,我十分确定。”
文丽说:“可是你这段视频,只能证明她挖掘过那具尸体,但并不能直接证明她杀过人啊!”
马从军急了,连比带画地分析道:“警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想想,要是她没有杀人,怎么知道那里埋着一具尸体?要是她不知道那里有一具尸体,怎么会到哪里去挖掘尸体?要是她跟这事没有关系,她发现尸体之后为什么没有去报警呢?”
文丽低头想了一下,说:“你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过我这里也有一段视频,好像比你这个更清晰,也更能直接证明谁是凶手。你过来看看。”
马从军看着她,眼里充满疑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犹豫一下,缩着肩膀走到她跟前。
庞玉娟也止不住心中好奇,慢慢地挪了过来,见马从军站在女警察的左边,她就站在了女警察的右边。
文丽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文件。视频似乎是在长江大堤下的一片芦苇丛里拍摄的,天已经黑了,近处停着一辆小车,开着大灯,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年轻女人站在车灯的灯光里,似乎是在等人。
庞玉娟认得,这个红衣女郎就是刘美琪。不大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进了灯光里。从视频拍摄的角度来看,摄像头应该安装在小车上一个很隐蔽的位置。
刘美琪故意让了一下身子,让那个男人的脸正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晃了一下。就在这一晃之间,庞玉娟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也看清了他左边嘴角处那豆大的一颗黑痣。她认出这个男人,就是罗冬生。
刘美琪和罗冬生见面后,说了几句话,罗冬生显得有些激动,伸手去拉陈美琪的胳膊,刘美琪用力甩开他,跑向一边。就在这时,一条黑影突然从罗冬生后面的芦苇丛中蹿出。
罗冬生似乎听到了响动,转身查看,黑影突然举起一把水果刀,用力刺入罗冬生左边胸口。
罗冬生挣扎着倒在地上,黑影上前拔出水果刀,鲜血从罗冬生胸口迸射而出,黑影急忙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对着罗冬生的伤口,将鲜血收集起来……。
忙了一阵儿,他又用脚踢了一下罗冬生的尸体,确认后者已经死亡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抬起头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隐藏的摄像头清楚地拍到了他的脸——这个人正是马从军。
马从军看到这里,不由得脸色苍白,“啊”的一声,忽然转身就跑。
文丽早就防备,脚尖一勾,正好绊住他一条腿。
马从军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摔了一个嘴啃泥。他刚想爬起来再跑,早有两个警察冲上前,将他重重地按在地上。只听“叭”的一声,他手腕上就多了一副锃光发亮的手铐。
文丽说:“我们现在怀疑你因为感情纠纷,杀死了刘美琪的未婚夫罗冬生,然后再将尸体运回家,嫁祸给自己的妻子庞玉娟。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刑侦大队协助调查。”
马从军浑身像筛糠似的抖动着,吐出嘴里的泥土,歇斯底里地大叫:“刘美琪,你这个贱人,不守信用,说好不把这个视频交给警察的,现在居然……。”话未说完,他已被两个大个子警察从地上拎起,塞进了后面的警车里。
文丽拍了一下手,对几名同事说:“可以收队了。”
待几名同事上车后,她一拳打在金一田肩膀上,笑嘻嘻地说:“这次啊,你算是帮师姐立了一件大功,我会向领导申请嘉奖你的。”
“怎么嘉奖?”
“咱们刑侦大队全体同事凑份子请你吃个饭,可以吧?”
“这个可以有。”
“你慢慢忙,我先回去办案了。”文丽转身离去的时候,拉住金一田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金一田痛得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手心里已经多了一张纸,他心头一喜,说:“师姐,给我传递情书也不用这么用力啊!”
文丽走出好远,笑着说:“这是上次在天天海鲜城吃饭的发票,麻烦大作家早点给我报销了。”
13
待警车开走之后,金一田才走向庞玉娟,问她:“你没有受伤吧?”
“还好,只是膝盖蹭破了一点皮。”庞玉娟拍拍身上的尘土,疑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手里怎么会有马从军杀人的视频?”
金一田笑笑说:“这个嘛,说来话长。”
他虽然推断出了马从军杀人嫁祸的过程,却一直找不到关键证据指证马从军。后来他利用黑客技术,入侵了刘美琪的电脑,发现她在跟一个叫“青梅煮酒”的网友qq聊天时,曾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她说:“我手里握有马从军的把柄,如果他敢背叛我,我就叫他不得好死。”
金一田想,到底她手里握着马从军的什么把柄,居然能够对马从军产生如此巨大的威胁呢?他推断,极有可能是马从军杀人的证据。马从军谋杀罗冬生的时候,刘美琪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很可能在暗中拍下了马从军杀人的照片或者视频。
他通过对刘美琪电脑的搜索,发现其在8月17日,也就是马从军杀害罗冬生的当晚10点之后,曾在电脑里反复播放过同一个视频文件,但是电脑里虽然留下了播放痕迹,但却找不到原文件。通过对储存路径的追查,他发现这个视频文件并没有储存在电脑里,而是装在u盘中。
金一田的黑客技术虽然高明,但也不可能从u盘里隔空取物,必须得陈美琪把u盘插进电脑,他才有机会下手盗取文件。他等了几天,陈美琪虽然经常开电脑,但却一次也没有使用过那个u盘。后来他心生一计,让庞玉娟想办法拍到跟马从军在酒店开房的视频,然后他将这个视频匿名发送给陈美琪。
陈美琪果然中计,看到视频,以为马从军跟前妻藕断丝连,还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遂大发雌威,不但要跟马从军离婚,还拿出马从军的杀人视频,威胁他,让他净身出户。马从军被逼无奈,只得答应。
他以为自己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刘美琪,满足了她的要求,她就不会把这个致命的视频交给警方。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刘美琪在电脑里播放这个视频的时候,金一田早已通过远程控制,将这个视频文件秘密发送到了自己邮箱里。
金一田拿到这段视频后,立即向师姐文丽报警。文丽根据他的举报,果然在马从军家的后院里挖出了罗冬生的尸体,但当他们准备对马从军实施抓捕时,却发现马从军已经失踪了。抓捕行动只好暂时作罢。
今天晚上,金一田在庞玉娟的出租屋附近等她下班,准备把案子的最新进展告诉她,谁知却发现马从军正在她身后不远处跟踪她。金一田担心真正动起手来自己不是马从军的对手,于是立即打电话报警,然后一直尾随在马从军身后。
因为担心自己的手机发出响动会让马从军惊觉,从而失去抓捕他的良机,索性便关了自己的手机。这也是庞玉娟拨打他的手机,却打不通的原因。
就在马从军挥刀砍向庞玉娟时,幸好文丽等人及时赶到……。
庞玉娟听金一田说完,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说:“金作家,多谢你帮我查清真相,如果不是你,我这一辈子都会背上杀害罗冬生的罪名。你放心,委托费我会如数支付的。”
金一田笑笑说:“其实我也要多谢你,是你给了我一个绝好的小说素材,我的下一篇小说,又有灵感了。不过……。”他话锋一转,“你虽然没有杀死马从军,但事实上已经对他实施了犯罪行为,构成了杀人未遂罪,所以我估计明天警方还会来找你。不过我是以你的名义向警方递交的马从军杀人的那个视频证据,警方会认为你有立功表现,应该会从轻处罚。”
“我知道,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一定会承担。”庞玉娟再次握住他的手,“真的十分感谢你,我原来一直以为只有外国才有福尔摩斯那样的神探,原来我们中国也有!”
金一田哈哈一笑说:“好,我一定要把这句话写进我的小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