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阳旭刚给郭小妮讲解完两道习题,就看见郭德茂用一个旧帆布包背起昨晚改装好的打气筒和那瓶氰化氢,阴沉着脸,急匆匆出了门。
他心知不妙,急忙向郭小妮交待两句,就跟着跑下楼,只见郭德茂已跨上摩托车,驶上了街道。他急忙招手拦下一辆摩的,跟在郭德茂后面。
此时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来车往,好不嘈杂。
郭德茂一路向东,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来到了城郊青阳山下,一幢三层高的漂亮洋楼鹤立鸡群般出现在眼前。郭德茂在洋楼边的树林里停下车。
阳旭也急忙下车,把摩的打发走,远远地跟着郭德茂。
郭德茂趁着迷蒙夜色快步绕到洋楼后面,阳旭也小心地跟上。
忽然间,郭德茂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警觉地回头张望。
阳旭敏捷地闪身躲进草丛。
郭德茂见四野无人,这才放心,攀着围墙,跳进了洋楼院落。
阳旭生怕跟丢,紧跑几步,伸手攀上围墙,探头朝里一望,只见这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后院,种着些花草树木,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灯下有一个车棚,里面停放着一辆外形威武的黑色摩托车。
他在学校图书室看过摩托车杂志,认得这是一辆最新款的进口摩托车跑车——川崎zx-10r。
他也曾听郭燕妮说过妹妹出事的经过,知道撞死郭大妮的,就是一辆川崎zx-10r。
郭德茂跳进院子,见院子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便悄然潜近那辆川崎zx-10r,迅速将前面轮胎的气门嘴盖拧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自己改造过的打气筒。
阳旭早已猜到他要干什么,心想小妮这丫头已经失去一个姐姐,我绝不能让她再失去爸爸,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郭伯伯这么莽撞的报仇行为。情急中,掰起院墙上的一块小石头,用力朝院子里掷去。
郭德茂听见响声,以为有人来了,不由吓了一跳,不敢再冒险进行自己的复仇计划,急忙拧好气门嘴盖,背上帆布包,快速地翻墙而出,骑上自己的摩托车,飞快离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阳旭才敢从大树后面闪出来,身上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
星期三这天,郭小妮打电话给阳旭,说今晚她有个同学聚会,可能会晚点回家,晚上的补习课暂时取消。
阳旭笑着说行,今晚我也终于可以解放了。
中午放学回家,他发现家里的空调坏了。
妈妈说:“这么热的天气,没有空调可不行,要不你去请你郭伯伯下班后上我们家一趟,帮我们把空调修一下。上次空调坏了,不也是他修好的吗?”
阳旭说:“行。”想了一下,又说,“妈,要不晚上你炒几个好菜,请郭伯伯留下来吃顿饭吧。家里不是还有一瓶好酒吗,也奉献给他算了。他可没少帮咱们家的忙。”
妈妈笑呵呵地说:“应该的,还是咱们家小旭想得周到。”
阳旭听了,心里暗暗直乐。
他早已看出郭伯伯和妈妈有了那么一层意思,只是双方都拖儿带女的,谁也不敢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次把他们约到一起吃个饭,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
傍晚时分,阳旭放学回到家,看见郭伯伯早就在他家的阳台上对着那台不争气的空调机忙开了。妈妈在一旁给他拿起子递扳手、端茶擦汗,也忙得不亦乐乎。
郭德茂鼓捣了个把小时,那台空调机总算重新运转起来了。
阳旭的妈妈惠芳留他在家里吃饭,他也没有推辞。
饭桌上,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郭大妮的事,郭德茂叹口气,就流下泪来。
惠芳忙给他倒酒,劝他多喝两杯,酒一喝,什么不痛快的事都忘记了。
郭德茂就端起酒杯,连干了好几杯。
不大一会,一瓶白酒就见了底,酒入愁肠,郭德茂也醉得迷迷糊糊,很快就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
惠芳把他扶到沙发上,在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让他好好睡,等他睡醒来,酒自然就醒了。
阳旭帮妈妈收拾完饭桌,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妈妈,我约了同学晚上7点半下象棋,现在已经7点15分了,我得走了。”
没待妈妈回话,他就已经噔噔噔跑下了楼。
5
星期四凌晨4点,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忽然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值班刑警向他报告:“范队,市郊青阳山下的公路上出了一桩命案。”
范泽天顿时睡意全无,穿衣下床,开车直奔现场。
来到青阳山下,远远地便看见山脚公路中间拉起了警戒线,一队身穿制服的同事正在路灯下忙碌着。
好在时间尚早,加上这儿地处偏僻,暂时还没有围观群众。
范泽天撩起警戒线走进现场,只见公路中间停着一辆体型庞大的大排量摩托车,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便宜的进口货,一名少年倒毙在前轮胎旁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染着红红的头发,一边耳朵戴着耳环,五官因临死前的抽搐而挤到了一起。前轮胎气门嘴盖掉落在一边,现场充斥着一股苦杏仁味。
刑警小李告诉他,今天凌晨,一位上山练武的老者发现有人倒毙在公路中央,随即报警。经法医到场初步检验,死者因吸入高浓度氰化氢气体而中毒,引发抽搐昏迷,呼吸衰竭,心跳停止而死亡。
死亡时间应在昨晚8点至12点之间。这条路地处山脚,十分偏僻,少有行人,所以直至今日凌晨才被人发现。
警方已经勘察现场。昨晚7点半左右下过一场大雨,路面被冲刷得十分干净,现场一百米之内,只有死者的车胎痕迹和脚印,还有就是报案的那位老者穿布鞋踩过的足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第三者留下的痕迹。基本可以肯定,案发时现场没有第二个人。
范泽天问:“这附近可有化工厂?”
小李知道他的意思,摇头说:“没有,这儿是风景区,周围不可能建厂,更不可能存在有毒化学气体泄露事故。”
范泽天不由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是自己吸着自己带来的毒气自杀的?再说现场也找不到盛放毒气的容器呀。”
小李为难的说:“这也正是让我们感到棘手的地方。既然案发时现场只有死者一个人,那么毒气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是用毒气自杀?”
范泽天问:“知道死者身份了吗?”
小李说:“他身上没有驾照,也没带身份证,不过我们已经通过拨打他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调查到死者姓王,叫王学富,还差几天就年满16周岁。说起他父亲,想必你不会陌生,他父亲叫王三亿。”
范泽天吃了一惊,说:“三亿地产的老总?”
小李说:“正是。我们已经电话联系到他父亲,王三亿正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王学富的后妈在三亚旅游,现正往回赶。”
范泽天点点头,四下里看看,这时天刚放亮,不远处的青阳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脚下,一幢高三层的洋楼突兀地立在那里,洋楼院落大门正对着这条公路,距离死者的位置不会超过一公里。
小李说:“那就是王三亿的家。”范泽天说:“咱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王三亿家,按了半天门铃,才见一个五十来岁、管家打扮的男人一边擦着惺忪睡眼一边出来开门。
范泽天亮出自己的警官证,管家这才知道大少爷在自己家门口出事了。
他告诉范泽天,老爷和夫人出门旅游去了,家里只有大少爷和他这个管家还有一个女佣三个人住。少爷大概是昨天晚上8点半骑着摩托车出门的。他经常晚上出去飙车,彻夜不归也是常事,所以一晚上没回家,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不是警察找上门,还不知道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
范泽天见问不出什么,就让小李带人进屋看看,他则背着手,在案发现场周围转了一圈。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整理出了几条主要意见:
第一,像王学富这种没心没肺的富二代,自杀的可能性极小,用受国家严格管制的高浓度氰化氢气体自杀,更是没有可能。
第二,既然不是自杀,那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毒气泄露,刚好被他吸入,造成意外。但现场周围并不存在毒气源,这种可能性也被推翻。第二种可能就是他杀,有人用高浓度氰化氢气体将其毒杀。
第三,如果是他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第三者痕迹,这是为什么?凶手是怎样在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靠近死者,怎样施放毒气的?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侦察员们一直争论不休,没有答案。
只有范泽天一边不停地抽着烟,一边一语不发地听着大家的争论。
小李最后问他:“范队,你的意见呢?”
范泽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叫技术科的同事把死者摩托车的两个轮胎拿去检验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小李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疑惑地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从技术科传来消息,说经化验分析,王学富摩托车前轮胎里充注的正是氰化氢气体。
纯的氰化氢不具腐蚀性,因为车胎里注入的氰化氢气体浓度极高,所以基本没对轮胎产生什么腐蚀。
小李终于明白过来,一拍大腿说:“范队,原来你早就看出凶手是把毒气注入摩托车轮胎里的呀?”
范泽天点点头说:“我看到那只气门嘴盖掉在一边,就这么怀疑了。凶手通过某种特制的打气筒把氰化氢气体注入死者摩托车轮胎,而且把气打得很足。王学富是个赛车手,对自己摩托车的胎压一定很敏感。他一旦发现自己的摩托车胎压过高,肯定会停车放气。这样剧毒的氰化氢气体就从轮胎里冲出来,被他吸入鼻孔。如此高浓度的氰化氢气体,只要稍稍吸入一点,就足以致命。”
小李搔搔后脑勺问:“那凶手会是谁呢?”
范泽天说:“王三亿不是坐飞机赶回来了吗?咱们去问问他,或许会有线索。”
他带着小李驱车来到王家。王三亿刚从殡仪馆回来,双目通红,一脸憔悴,听警方说了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叫道:“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我儿子。”
范泽天问:“你说的是谁?”
王三亿道:“除了郭德茂,还能有谁?前段时间我儿子骑摩托车不小心撞死了他女儿,因为我儿子未满16周岁,所以不用负刑责。他曾放出狠话,说一定要我儿子为他女儿抵命。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竟真的……对了,他在电镀厂上班,经常跟氰化物打交道,搞点氰化氢出来,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范泽天点点头,对小李说:“这倒是一条重要线索,咱们得好好调查一下这个郭德茂。”
6
星期六中午,郭德茂下班回来,正在家里吃午饭,忽然有几名警察敲门进屋,将他带进了停在楼下的警车。
同时警方在他家里展开搜查,搜走了他藏在工具柜里的那只经过改装的打气筒。
郭德茂被带到公安局后,审讯工作旋即展开。范泽天开门见山地问:“撞死你女儿的那个少年摩托车手王学富,被人用氰化氢毒死,是你干的吧?”
郭德茂大吃一惊,问道:“王学富死了?”
因为王三亿有交待,警方并未对外公布王学富的死讯,报纸和电视均未报道,除了警方,知道王学富死讯的人并不多。
范泽天就把王学富遇害经过和警方所掌握的线索,跟他说了一遍。
“老天有眼,这个畜生撞死我女儿,居然篡改年龄,逃避刑责,总算老天开眼,替我报仇了。”郭德茂眼圈发红,忽然激动得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范泽天盯着他道:“郭德茂,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毒杀王学富的凶手,就是你吧?第一,你有作案动机,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第二,我们有充分的物证。”他指着桌子上那个从郭德茂家里搜出来的打气筒说,“这个打气筒改装得挺高明的嘛,通过这个打气筒,能很轻易的把瓶子里的氰化氢像打气一样打进摩托车车胎里吧?现在这个装氰化氢气体的瓶子已经空了,你作何解释?”
郭德茂定定地看着那个打气筒,竟说不出话来。
范泽天说:“经过我们调查,6月4日,也就是这个星期三,王学富白天开着摩托车在外面玩,其时摩托车前轮胎胎压并无问题。傍晚6点他回家吃饭,摩托车停在后院车棚里,吃完晚饭大概夜里8点30分左右,他再次骑着摩托车出门,刚驶上门前公路,就发现前轮胎胎压过高,于是下车拧开前轮胎气门嘴盖,打算放气减压。谁知按下气门蕊,喷出来的却是氰化氢毒气。他吸入高浓度的氰化氢气体,当场中毒身亡。由此可以推断出,凶手是在当日下午6点至晚上8点30分之间潜入王家后院,放掉王学富摩托车前轮胎里的气,再用特制的打气筒将自带的氰化氢气体打进轮胎的。凶手应该对王学富有过较长时间的观察,知道他对摩托车胎压很敏感……”
“好吧,我承认,王学富是我毒杀的。”
郭德茂终于低下了头,叹口气说,“他撞死我女儿,不但篡改年龄逃避刑责,而且不知悔改,仍旧若无其事地纠集一帮人每天到新城区公路上飙车,甚至追逐放学回家的女生,险象环生。如此社会败类,我若将他铲除,不仅仅是为我女儿报仇,更是为民除害。本来我想趁他飙车的时候,开着自己的摩托车与他相撞,大不了两人同归于尽。但是没有成功。后来我暗中观察到因为经常飙车的缘故,他对摩托车的各项性能十分了解,对胎压也很敏感,所以我心生一计。先从厂里偷出氰化氢,再改装一个打气筒,将氰化氢气体注入他的摩托车。他发现胎压过高,下车放气时,肯定就会因吸入氰化氢气体而中毒身亡……”
范泽天见他终于低头认罪,这才松口气,又问了一些作案细节,就让小李将他带回拘留室,等他明天去指认完现场,这个案子就可以了结了。
次日早上,范泽天刚一上班,值班员就告诉他说今天早上值班室接到一个电话,说郭德茂是被冤枉的,星期三他下午下班之后,一直在吉祥苑小区一个叫惠芳的女人家里修理空调机。
打电话的人故意改变了嗓音,所以光听声音,无法确认对方身份。
范泽天不由皱起了眉头,急忙叫小李去吉祥苑找这个叫惠芳的女人调查。
小李很快回电,说匿名电话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据这个叫惠芳的女人回忆,星期三下午5点半左右,郭德茂下了班就到她家里来给她修理空调,修好空调后又在她家里吃晚饭,因为郭德茂喝醉了酒,所以在她家的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半夜12点,他才醒转。因为惠芳没有丈夫,家里只有一个念初中三年级的儿子,郭德茂可能觉得在一个寡妇家里留宿会让人说闲话,所以醒酒后坚持要回家过夜。吉祥苑是一个全封闭的高档小区,除了大门,没有别的出入口。警方调看了门卫室的监控录像,发现郭德茂进入小区的时间是星期三下午5点42分,离开时是夜里0点17分,中间并没有出过小区。因为警方推断凶手给王学富的摩托车注入毒气的时间,是星期三下午6点至晚上8点30分之间,而这个时间段郭德茂正在惠芳家里,所以他不可能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范泽天极为恼火,马上再次提审郭德茂,敲着桌子问:“郭德茂,你给我老实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星期三晚上你一直在一个叫惠芳的寡妇家里,根本不可能有作案时间。你说,你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凶手?”
郭德茂愣了一下,半晌才幽幽地叹口气说:“既然你们已经调查得这么清楚,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王学富的死亡经过,跟我计划中的一模一样,现在我自制的打气筒又被你们搜出,瓶子里的氰化氢也空了,经过你们验证,王学富车胎里的毒气确实是用我这个打气筒打进去的。星期三的晚上,我确实没有作案时间,王学富确实不是我杀的。那么这件大快人心的事,会是谁干的呢?谁能在不撬坏我家门锁的情况下,进入我家中,拿走这个打气筒,按我的计划给我们家大妮报仇呢?很显然,第一,这个人跟大妮关系很好,第二,这个人有我家的钥匙。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我的大女儿郭燕妮,另一个就是我们家老幺。我们家老幺年纪小,应该没胆子这么做,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大女儿为妹妹报仇了。上个星期,我曾悄悄潜入王家后院,准备实施自己的报仇计划,在路上我就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踪,后来因为听到异动,才不得不中止计划。现在想来,那个暗中跟踪我的人,应该就是我的大女儿郭燕妮。她不想我这个做父亲的去冒险,所以抢先出手,杀死王学富,为妹妹报了仇。”
范泽天明白了他的心思,说:“你觉得杀人凶手肯定是自己的女儿,为了不暴露她,所以你就十分干脆的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是不是?”
郭德茂点点头说:“是的。”
范泽天立即给小李打电话,叫他先不要回局里,直接去南华大酒店,调查那里一个叫郭燕妮的服务员在6月4日有没有上班,以及上下班的准确时间。
一个小时后,小李回电,他已到南华大酒店调查过了,服务员郭燕妮当天上的是晚班,下午2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根据酒店同事证明及调看酒店大堂门口的监控录像可以确定,期间她并未离开过酒店。
范泽天把这个情况告诉郭德茂,郭德茂非但没有松口气,脸色反而显得更加沉重,范泽天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刚才我也叫我们的一位女同事去你小女儿的学校调查过,星期三晚上她在同学家里聚会,一直到晚上9点都没有离开过。所以这件事跟你两个女儿都没有关系。
郭德茂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长舒口气,心里却又疑窦丛生:既然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惠妮她们两姊妹做的,那到底是谁帮我为大妮报仇的呢?
又经过两天时间的详细调查,警方确认郭德茂不是杀人凶手,郭德茂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范泽天带着专案组的同事调查了半个多月,案情仍然没有半点进展,这个案子就这样搁了下来。
7
六月底的一天,阳旭刚刚考完中考,感觉考得还不错,一身轻松地走出考场,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扭头一看,只见走廊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脸皮黝黑,留着平头,显得很精神的样子,正向他招手。阳旭疑惑地走过去,问您叫我吗?
那人掏出一本警官证朝他亮了一下,说我是公安局的,我姓范叫范泽天,你可以叫我范警官。
阳旭问范警官,您找我有事?
范泽天看他推着自行车,就说我们边走边聊。
阳旭推着自行车走出校园,范泽天问:“郭大妮你认识吧?”
阳旭点头说:“认识呀,我们以前是邻居,后来关系也处得不错,她经常帮我补习功课。只可惜后来她……”
范泽天忽然问:“你没有想过为她报仇吗?”
“为她报仇?”阳旭一怔,说,“撞死她的那小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范泽天点点头说:“那确实,你对这事倒是挺了解的啊。”
阳旭说:“那当然,郭伯伯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范泽天叹口气说:“可惜现在一直找不到杀死王学富的凶手。”
阳旭说:“只要凶手不是郭伯伯,也不是他的两个宝贝女儿,这件事就跟我无关了。”
范泽天在路边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现在这个案子虽然暂时搁起来了,但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其中的一些细节。我忽然发现了这个案子中的一个以前被忽视了的疑点。”
阳旭问:“什么疑点?”
范泽天说:“郭德茂那个经过改装的打气筒,他是放在自己的工具柜里的,而且上了锁,开锁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才有,就算他的两个女儿身上有钥匙可以打开家门,但也没有钥匙打开这个柜门。”
阳旭说:“那确实,郭伯伯整天把钥匙串挂在屁股后面,别人想偷也偷不到。”
范泽天说:“那也未必,比如说在他喝醉酒的时候,想借他的钥匙一用,还是挺容易的。”
阳旭一愣,回过头来望着他:“您这是什么意思?”
范泽天说:“我看过6月4日王学富遇害那天晚上你们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本来是为了查看郭德茂的行踪,却意外的发现,他虽然没有在中途离开过你家,但你却在晚上7点22分出去过一趟,直到夜里8点51分才回家。我问过你母亲,她说你是去同学家下象棋了。我也请你们班主任帮我问过班上所有会下象棋的同学,那天晚上并没有人约你下棋。于是我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杀死王学富的凶手,会不会是你呢?郭德茂第一次潜入王家后院时,跟踪他并阻止他的那个人,应该是你。你当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全盘计划。6月4日这天,郭小妮去同学家聚会,郭燕妮上晚班,只要郭德茂不在家,郭家就没有一个人在家。你觉得机会来了,于是故意弄坏空调,请郭德茂来修理,然后怂恿你妈妈不断地给郭德茂敬酒,让他喝醉之后睡在你家里。你从他身上偷下钥匙,去到他家偷出打气筒,坐车赶到青阳山下,潜入王家后院在王学富的摩托车前轮胎里注满毒气。还有,那个为郭德茂洗脱罪名的匿名电话,也是你打的吧?”
阳旭眨眨眼睛道:“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范泽天盯着他道:“我猜你这样做的原因有三个,第一,你喜欢郭大妮,你想亲手为她报仇;第二,郭小妮喜欢你,你也怜惜这个小妹妹,你不想让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在失去一个姐姐之后,再失去爸爸。你知道再完美的杀人计划都会有漏洞,你相信警察最后一定能找到郭德茂头上,你觉得让你的郭伯伯为王学富这种人抵命不值得;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王学富篡改年龄,肇事之后逃避刑责,你杀人之后,照样也不用负刑责,因为你今年才15岁。”
阳旭淡淡一笑,显出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
他说:“范警官,我不得不佩服你丰富的想象力,如果你改行写推理小说,肯定能红。”
范泽天笑笑说:“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基于合理想象之上的推理。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还会继续调查下去。有什么新的线索,我们会随时找你。”
“行,我等着您。”
阳旭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自行车就在水泥路面滑出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