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那会是头儿他们将要做出的选择,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密锁”站直了身子,双手按压桌子,目光灼灼的俯视着自己的哥哥“密钥”,语气十分坚定。
“密钥”的语气有些焦急,天生政治嗅觉不敏锐的弟弟令他着急上火:“弟弟,这一年来你们一直在那个昏暗的地堡中不见天日,国际上的很多时事,你们都不甚了解。”
“姆拉近几年正面临换届,每个派系的拥护者和反对者几乎一样多,任何一个党派上台,对外政策,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变。而据我这几天的情报来源,亲淳淮的党派在大选中会占据上峰。”
“也就是说,在那之后,国家明面上,是需要做一个对于淳淮的让步的。我们此次行动,即使成功,哪怕造成了淳淮的动乱,也不见得就会得到好报,淳淮有句老话‘狡兔死,走狗烹’,我们是该为未来考虑一下了。”“密钥”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努力地控制怒火,试图劝解自己的弟弟。
“密锁”目光依然坚定:“哥,我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但你却越来越像一个政客了。”
无声的沉默,“密钥”失望地看着弟弟,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颤抖着端起杯子,缓缓地喝下杯中的茶水:“我只是希望,在任务结束后我们能够退役而已。”
“密锁”一摆手:“你的希望并不代表我的。”
“密钥”呆呆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弟弟。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再次无言的沉默,令人无比尴尬的沉默。墙上的钟,在滴答答的声响后敲响了七点的钟声。
“密锁”是四点左右到达“密钥”的修车店的,略过刚开始的愉快见面,他们已然争吵了两个小时。
“密锁”也感到有些疲累,颓然坐下,喝了口水,看着他的哥哥:“哥,我觉得,头儿这次必死无疑,而他似乎很清楚这一点。”
“密钥”内心一阵忐忑,忙问道:“为何?头儿的计划任务,不是外围警戒和撤离路线的制定么?你为什么这么说,是头儿说了什么么?”
“密锁”简单地将之前夜晚发生的事情跟“密钥”讲述一遍,并从他的口袋中,掏出“独眼龙”交给他的礼物清单,递给他的哥哥:“你看看,头儿简直像是在交代后事。我觉得头儿一定有自己的秘密任务,而这个任务十死无生。”
“密钥”扫视了清单,看完后放在手边,手指在木质的桌子上不断地敲击,沉默地思考。
良久,他单手揉了揉疲累的眼睛和太阳穴,另一只手将清单递了回来。
“哥,这张清单你收着。”“密锁”没有接过去,反而让“密钥”拿着清单。
“密钥”不解的看着弟弟:“为什么?”
“密锁”苦笑:“你有想要离开的想法,已经不算是战士了,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有活下去的可能。”
“密钥”呆愣当场。“密锁”喝尽了杯中的凉白开,站起身来:“哥,我走了,你多保重。”话毕,转身欲走。
“弟弟......你不愿意见你的嫂子,不愿意参加我的婚礼,不愿意等待你的侄子或侄女出生并长大成人么?”“密钥”坐在那儿低声问。
“密锁”站在楼梯口良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愿意。”“密钥”刚准备说什么,“密锁”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活着。”朝楼下走去,“密锁”不敢看“密钥”的眼神,他害怕会心软答应他的要求,那样,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密锁”依稀记得小时候,他出生时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比他长五岁的哥哥把他拉扯长大。姆拉没有乞丐,这是政府一直宣扬的话语。
然而只有生活在底层的他们才知道,在姆拉,没有乞丐,只有比乞丐更惨的人。哥哥不愿他们生活在福利院,那里充斥着虐待和暴力,哪怕有一点希望能够被人领养,也不知道在那个满是粗壮修女的地方,能不能等到被领养的那天。
不过还好,姆拉不缺少能够养活他们两人的工作,哪怕仅仅是只够温饱。
哥哥隐瞒了年龄,他给自己多过了五个虚拟的生日。偷偷摸摸地同时打了三个零工,每天凌晨四点就要出发,到第二天凌晨两点才能回来。
他洗碗,当保镖,甚至替人贩卖过毒品。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迹在姆拉黑暗的地下世界。
那晚,“密锁”清晰记得,哥哥拿回了大把满是血迹的钞票,拼命地清洗自己的双手,边洗边哭,泪水混杂着脸上的血点,仿佛流下了血泪,那年他十五岁,那年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带衣着暴露的女人出去一夜不归。
“密钥”十六岁那年,“密锁”十一岁。“密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沉默地如同死人。如果不是地上不断增多的烟头,他一定会报警。
他坐了整整一晚,然后拉出床底下的铁质饼干盒,拼命地查钱,边查边哭,又将钱塞进盒子,塞进他自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