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轻轻颔首，抬手接过，和气笑道：</p>
“多谢牢头行这个方便。”</p>
眉心之中，倏然闪过赤红光焰。</p>
凝练如实物的牟尼宝珠轻轻一动，就将这枚镇狱铁令收入方寸芥子。</p>
“举手之劳罢了。”</p>
周牢头晃动那盏锈迹斑斑的青铜古灯，光焰暴涨数尺，好似喷出一道火舌。</p>
深邃虚空如水波荡漾，敞开一道丈高门户。</p>
等到纪渊踏出诏狱，跟随身旁的小旗童关早已等候多时。</p>
他按住腰刀，垂首说道：</p>
“回禀大人，按你的吩咐，北镇抚司派人前去讨要文武魁会的彩头。</p>
水云庵前两日已经把丹方和丹药送到府上。</p>
徐怀英受伤之后，就被请入凉国公府内的一处别院休养，从没露过面。</p>
至于那位杨三小姐，她每日都会去水云庵清修数个时辰……具体做了什么，暂时摸不清底细。</p>
对了，韩国公世子前些登门，看样子应该是想找大人切磋。</p>
还有悬空寺的玄明法师，他也造访过几次……”</p>
“门庭若市啊，个个都想找我。”</p>
纪渊嘴角扯动一下，他待在诏狱闭关修行，诸般杂事自然一概不管。</p>
但这位千户大人，做事向来讲究周全。</p>
纵然闯入五城兵马司的巡营，公然斩杀国公府客卿。</p>
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下的认真决定，而非热血上头一时冲动。</p>
所以小寒山上力压虞卿飞、徐怀英和玄明和尚，搅合杨娉儿的文武魁会后。</p>
纪渊就动用北镇抚司的暗桩线人，悄悄盯梢凉国公府，好看对方有什么动作。</p>
这种小手段对于来去如风的武道高手，未必可以发挥多少作用。</p>
但放在武勋贵胃众多的天京城，最起码能够让他大致把握局势。</p>
免得又像黄粱县那次一样，不知不觉落入陷阱，半道上被截杀，被逼强行破局。</p>
“徐怀英在凉国公府养伤……恐怕是肉包子落入狗嘴了。</p>
龙君门徒，向来以玩弄七情六欲，诱发人心晦暗为乐。</p>
越是一尘不染之人，跌堕之后，越是放浪形骸，难以自持。”</p>
纪渊闻言摇头一笑，像徐怀英那种豪族子弟、真统亲传，遇到奇士、血神、怒尊麾下的爪牙，倒也还好。</p>
无非就是以智破局、以力胜人、以清静对不洁。</p>
反而碰见龙君门徒，最难察觉个中危害，往往无知无觉就着了道。</p>
因为情之一字，仙佛难断；欲之一念，更是如此。</p>
正所谓，温柔乡英雄冢。</p>
三千年新史之上，此等例子屡见不鲜。</p>
最为着名的一桩典故，莫过于幽王烽火戏诸侯。</p>
“玄明和尚估计是奔着皇觉寺隐脉传人而来……虞卿飞是个武痴，寻人切磋也不稀奇，都好打发。</p>
反倒没什么动静的水云庵，还有包藏祸心的杨娉儿，及早解决为妙。”</p>
纪渊按下杂念，轻瞥一眼童关，澹澹说道。</p>
“你下值之后，来我府上取一枚虎狼大丹。”</p>
“千户大人！属下……无功不受禄……愧不敢当……”</p>
童关如遭雷击，当即愣在原地，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作答。</p>
他如何不清楚一枚大丹的价值，最为寻常的换血大丹、易筋大丹，都价值万两白银。</p>
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p>
更何况是出自上古洞府的神丹！</p>
这等好物，拿来收买一个小旗？</p>
好比将宝剑赠给稚子。</p>
就连童关自个儿都觉得浪费。</p>
所以连忙拒绝，根本不敢收下。</p>
“放心，不止你有，李严、裴途都赏一枚。</p>
虎狼大丹可增气力，强气势，养虎狼之心！</p>
但对我而言，却没多大用处。”</p>
纪渊风轻云澹，仿佛漫不经心地道：</p>
“最好等你凝聚气脉之后，方才开始炼化……服气境界，脏腑不够强壮，磨不开金铁为壳的丹衣。</p>
贸然吞入腹内，反而对身体有害。”</p>
童关心中的激动之情，根本难以言表。</p>
这一枚虎狼大丹，足以将他从从服气一境推到通脉二境，甚至于有望换血三重天。</p>
仅凭这份武道修为，自己日后的成就便不会差。</p>
兴许……可以奢望一下百户的位子？</p>
“谢大人赠属下一份泼天的富贵，偌大的前程！”</p>
童关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抱拳，恨不得当场拜倒。</p>
“这就是气运转化么？”</p>
这一幕落到纪渊的眼中，却有不同。</p>
皇天道图的映照之下，童关所有的那道命格，顿时大放光明。</p>
原本平平无奇的单薄气数，瞬间变得浓烈。</p>
如一道道精光喷薄，冲天而起，汇聚成风云之势。</p>
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p>
风云之相，乃是历代奸雄枭杰一种不凡的象征。</p>
“白虎衔刀，要遇贵人，才能乘势掌兵，成为权臣……想不到我也有成为别人的靠山、贵人的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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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拍了拍童关的肩膀，纪渊轻笑道：</p>
“本官很看重你，莫要让我失望。”</p>
童关将腰弯得更低，眉宇间的凌厉神色愈发深刻。</p>
好似一块璞玉扫开尘灰，展露光彩。</p>
只见他沉声道：</p>
“属下绝不敢辜负千户大人的期望！”</p>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地，纪渊头顶三寸的虚空勐然震动。</p>
他聚拢的那股浓烈气数，似是汲取到什么，忽地涨大两圈。</p>
随后，命格也是放出明亮光芒，如日东升。</p>
“还有气运反哺……看来以后碰到那些命格不凡、际遇非常的好苗子，不妨收入麾下。</p>
说不定，还能打破凡民难以‘成皇’的奇门说法。”</p>
纪渊思绪转动，心下想道。</p>
所谓“凡民”。</p>
便是祖上五代未曾出过大官。</p>
也不属于豪族巨室的旁系干支。</p>
这样的出身。</p>
等于一穷二白。</p>
完全没有先人的余荫庇护。</p>
气数先天差上一筹。</p>
纵然际遇再好。</p>
封侯称王已经属于极限。</p>
想要气运蜕变，得到“成皇”之相，那是千难万难。</p>
古往今来，也未有几人做得到！</p>
“其实，对我来说。</p>
当个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也足够了。</p>
侯、王、皇、帝，乃是气运四重之变。</p>
皇者，统御四方，帝者，号令诸天。</p>
这等伟力……委实难以想象。</p>
总不可能，真被圣人瞧上了。</p>
非要收我做干儿子，让我继位……天上也没这么掉馅饼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