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瞥了一眼那个瘦弱的孩子，忽然灵光一闪道：</p>
“消灾解难，积福存禄，是了，北斗第三的禄存星，</p>
可以转移霉运，吸纳福气……只是病已不通命数之道，难以做到。</p>
可我手握皇天道图，自能解决这个问题。”</p>
他立刻收拢杂念，用柔和的目光，望向一板一眼认真念书的病已。</p>
轻咳两声，问道：</p>
“你想学武吗？”</p>
身子骨单薄，显得瘦弱的孩童，听到这一句话，那双乌黑的眼睛如点灯火，一下子就亮了起来。</p>
旋即，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迟疑问道：</p>
“大人，我、我能行吗？”</p>
纪渊笑了一下，右掌如电探出。</p>
勐地抓住病已的肩膀，像是捏着小鸡仔。</p>
内气好似暖流，迅速地奔走四肢百骸，行过周天。</p>
摩挲下巴思忖了片刻，声音平澹道：</p>
“底子是差了一些，吃得不够好，身子没有营养，所以根基薄弱。</p>
不过筋骨的短缺亏空，可以慢慢弥补，只看你吃不吃得消练武的苦头。”</p>
病已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道：</p>
“大人，我很能吃苦的！</p>
下雪天，我都能背四五筐的精铁上山……还是打着赤脚哩！</p>
腾龙峰的监工老爷都夸我聪明，我学东西也很快……”</p>
这个瘦弱的孩童，放下那本有许多生僻字的地方志。</p>
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攥得很紧，紧张地盯着这位气派到不行的年轻大官。</p>
对方那身金线织就的大红蟒衣，所蕴含的尊贵气焰几乎凝为实质，叫人不由升起敬畏之心。</p>
“本官待会儿教你一个桩法，三天后，你能站足三个时辰，就教你一门外炼武功。”</p>
纪渊面如平湖，好似无动于衷，轻声说道。</p>
他自认为是个厚道人，既然不想罔顾他人的性命，直接攫夺命数，损伤阴德。</p>
那就换个折中的办法。</p>
接下来的几天。</p>
纪渊除了锻打符箓钢以外，还会传授别院的那些孩童站桩马步，内炼吐纳的粗浅法子，并不只是青睐于矿奴病已。</p>
时间一晃而过。</p>
这一日，屋外的风雪正紧，冷风如刀。</p>
像个小萝卜头的病已，含胸拔背，扎着马步。</p>
两条腿像是打摆子一样，不住地颤抖。</p>
对于每天吃不饱、睡不好的七八岁孩童而言。</p>
想要扎稳一个马步，实则极为艰难。</p>
要知道，许多成年壮汉，遵照气沉丹田的内炼吐纳。</p>
练上几刻钟就会汗出如浆，累得气喘吁吁。</p>
更遑论站上三个时辰。</p>
其他学得认真，练得勤奋的半大孩童。</p>
不到半个时辰，个个摔在雪地，难以再爬起来。</p>
唯独小矿奴病已，小脸憋得通红。</p>
腰腹酸痛如针扎，却始终保持架子不乱。</p>
渐渐地，他好像感受到筋肉细微的抖动。</p>
像是波浪一样，来回起伏。</p>
原本那股难受的劲儿，一点一滴的消减下去。</p>
“确实有几分武骨天资，练了三天的马步桩功，就无师自通，懂得其中的诀窍。”</p>
纪渊看在眼中，颇为满意。</p>
只是面上并不显露，独自坐在烧着炉火的暖和屋内，似睡非睡，闭目养神。</p>
约莫过去两个时辰之久，大雪如鹅毛飘落，卷向病已，落在头顶和肩膀。</p>
远远看去，好似一个小小地雪人。</p>
即便是气血凝结，几乎被冻僵。</p>
这个瘦弱的孩童仍然扎着马步，不肯放弃落在面前的大好机会。</p>
“天星入命，降临而来，或是因为性情契合、或是根骨不凡、或是气数浓烈。</p>
头角峥嵘之辈，便如困于浅滩的蛟蟒，终有一日能够走水入江，掀动汪洋，纵横九天。”</p>
</p>
纪渊轻叹一声，身形动也未动。</p>
运转山字大印，将几欲昏死过去的小矿奴病已摄拿过来。</p>
掺杂佛息，好似暖流的滚滚内气，注入瘦弱孩童的四肢百骸，驱散那股冰寒之意。</p>
“大人，我站足……三个时辰了吗？”</p>
病已清醒过来，就赶忙问道。</p>
“已经够了，表现很不错，这是奖励。”</p>
纪渊难得夸奖一句，弹指喂给这孩子一枚药丸。</p>
他打算把病已的筋骨打熬壮大，弥补之前的身子亏空。</p>
再去尝试用皇天道图与元天纲的半部炼字诀，好借禄存之星，转运消灾。</p>
又过两日，纪渊所需的符箓钢锻打完毕。</p>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腾龙峰几位铸师匠人。</p>
这一天，阴云密布，寒风怒号。</p>
他带着个子窜高一节，小脸也有红润血色的病已，来到正对天蛇峰的一处崖壁。</p>
“你看到了什么？”</p>
纪渊问道。</p>
“回禀大人，有山，好高的山，还有云，大片的云。</p>
以及……一座铜殿，它隔着太远，我看不清里面的人。”</p>
病已懵懂答道。</p>
“你把心思放空，不要起任何的杂念，就像我之前教过的一样。”</p>
纪渊双手负后，如此说道。</p>
病已抬头看了一眼这位除了娘亲，对自己最好的年轻大官。</p>
重重地点下头，双腿盘膝坐下。</p>
他感受到一只手掌，放在头顶之上。</p>
这一刻，瘦弱的孩童无来由的，想起话本小说里头所写的魔头、邪派。</p>
娘亲曾经说过，那些无缘无故的好意，必定蕴含险恶的用心。</p>
可是，这个惊骇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便就消失不见。</p>
“纪大人……不会害我。”</p>
虽然病已不知道，纪大人为什么要他这样，但只需要照着做就好了。</p>
于是，年仅八岁的瘦弱孩童，再也心无杂念，更没有任何的怀疑。</p>
“很好。”</p>
纪渊满意地点头。</p>
如果病已始终带着戒备。</p>
那么他就不能运转半部炼字诀。</p>
必须像秦无垢一样。</p>
全身心放开。</p>
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p>
才能通过皇天道图，拨转他人的命数。</p>
轰隆隆！</p>
那一挂恢弘磅礴，无始无终的气运长河，再次化为一道模湖的虚影，呈现于纪渊的头顶。</p>
无形的心念化为大手，抓住那片化为乌云的漆黑霉运。</p>
自身浓烈气数，好似紫青浓郁的祥云。</p>
那道代表大灾的血色光芒，悄然流转。</p>
“病已。”</p>
纪渊喊了一声。</p>
瘦弱的孩童福至心灵，忽地举起芦苇杆似的手臂。</p>
彷佛投掷一样，凭空甩向天蛇峰的那座铜殿。</p>
漆黑的霉运，血色的光芒，顷刻随之不见。</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