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寻个值得交托后背,办事愿意出力的心腹干将,几乎不可能。</p>
更别提如魏教头这种换血好手,卫军之中的中坚精锐。</p>
“九郎此行是往哪里走?”</p>
定下亲随之事,魏扬眉头舒展,又问道。</p>
“龙蛇山。我前不久入手一份阵图,可用炼成道兵。”</p>
纪渊也未隐瞒,直接说道。</p>
“龙蛇山……讲武堂取得名次的考生、还有投效行伍的卫军种子,都要去。”</p>
魏扬心头“咯噔”一跳,他进朔风关之前,就上过龙蛇山。</p>
整整挖了三月有余的精铁矿,熔炼兵材粗胚。</p>
那种每天拉风箱,凿山石的艰苦日子,至今还历历在目。</p>
“正好!九郎,你我同去如何?</p>
树大招风,你虽在天京出人头地,却也得罪许多有头有脸的权贵。</p>
龙蛇山远在武州,孤身一人出城跋涉,难免有些凶险。</p>
干脆跟我一起,互相有个照应!”</p>
魏扬思索片刻,当即说道。</p>
“恭敬不如从命,我叫管家牵一匹好马来。”</p>
纪渊求之不得,立刻招呼道。</p>
……</p>
……</p>
武州之中,数十条矿脉盘踞,宛如巨兽匍匐。</p>
当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朝廷派重兵驻守的龙蛇山。</p>
其势险峻,拔地而起,高有五六百丈。</p>
终年都是烈火熊熊,浓烟滚滚。</p>
几座山头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将穹天都给遮蔽住了。</p>
再大的风雪,都不能靠近半分。</p>
立足高处,放眼望去。</p>
只会看到漫山遍野,人头攒动。</p>
数以十万计的化外蛮夷,罪囚之后,以及披坚执锐的高大甲士。</p>
都在龙蛇矿山忙碌着,行走着,营造出热火朝天的嘈杂景象。</p>
叮叮当当的凿山敲石声,还有严厉冷漠的呵斥呐喊。</p>
哪怕相隔好几里远,都能清晰听见。</p>
往高处走,营帐座座,大旗猎猎作响。</p>
四周的崖壁路口都架设床弩,扼守必经的要道。</p>
由此可见,此处守卫之森严,攻打之艰难!</p>
位于营帐中心,大旗下方。</p>
竟有一座铜殿耸立!</p>
没错,整个七八百步见方的宽阔大殿,居然都是由纯铜铸造。</p>
屋檐之上,镶嵌各色金属点缀,好似满天繁星闪烁。</p>
按照常理论之,这种地方根本不能住人。</p>
一旦遇上暴雨天气,吸引雷火电芒。</p>
滚滚如轮噼打而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p>
因为,再怎么强横的肉身,再怎么坚固的体魄。</p>
也不可能直面天威,硬抗雷霆!</p>
那是天人合一的五境宗师,才能踏足的领域!</p>
况且这样一座容纳百人的宽大铜殿,所消耗的财力绝非一个小数目。</p>
要知道,景朝的钱币可都是铜铁铸造。</p>
为了减少这项支出,圣人和太子不断推进宝钞。</p>
甚至扶持起了通宝钱庄,遍布天下府州,履行兑换之责。</p>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响彻,一名甲士双手捧着红漆印信,进入冰冷肃杀的大殿。</p>
他勐然单膝跪下,奉上天京而来的一封密报。</p>
上首摆着龙虎太师椅,一名颌下三缕黑须的中年男子端坐不动,好似闭目养神。</p>
周围立有一座硕大的圆球,好似特别打造的铁笼一样,将他罩在里面。</p>
这人身在军营之中,不着铠甲头盔,反而是金边刺绣的云纹锦缎袍。</p>
年纪约莫三四十左右,身材极为壮硕,面相带有浓烈煞气,一看就是狠厉的性子。</p>
他叫赵垂,乃龙蛇矿山三大坐镇将军之一。</p>
平日把守天蛇峰,执掌生杀大权。</p>
“是徐颎的来信?我这个同窗无事不登三宝殿,居然想得起他还有个待在矿山的老友,呵呵。”</p>
赵垂低低笑了一声,眼眸开合之时,闪烁出刀剑般的锋芒。</p>
随手抹去红漆,抖出密报信件,粗略扫视几眼,不禁发出浑厚笑声。</p>
“好个徐老六,自个儿吃了瘪,让一个小辈羞辱,却叫我给他出头?痴人说梦!”</p>
赵垂只看完开头,就感到荒谬无比。</p>
他镇守天蛇峰多年,的确不能擅离职守。</p>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会差劲到最近朝堂上发生过什么大事,都被蒙在鼓里。</p>
“北镇抚司的纪九郎,东宫的心头肉,太子的马前卒,谁人不知?</p>
我要是胆大包天,竟敢动手割这块肉,张口吃这个卒,下场能好到哪里?”</p>
赵垂冷笑,心想身为同窗的徐颎真能坑人,狗急跳墙到连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p>
“嗯?凉国公?不行,就算徐老六扯国公爷的虎皮,这桩事也没法儿做!</p>
太子是储君,除非我是十条命,十颗脑袋。</p>
否则,浩荡天威,不可触怒!”</p>
看到第二张信纸,赵垂有一瞬间的心动。</p>
镇守矿山是个苦差事,长年累月无法摆脱。</p>
这辈子都封侯拜将无望,更不可能真正步入兵道巅峰。</p>
为将者,统帅一方,为侯者,守卫疆土。</p>
不管是哪一个,都比挂个将军名号的矿山监工强得多。</p>
以凉国公的通天手段,把赵垂调入军中再简单不过。</p>
甚至无需请示内阁和东宫,兵部可以自行决断。</p>
但……</p>
烫手的山芋难下口。</p>
冒着得罪东宫的后果,讨好凉国公,最终下场如何?</p>
兵部侍郎兼同窗老友的徐颎,已经给出答桉。</p>
“任你舌灿莲花,我也不可能应下。</p>
委实是其中干系巨大,掺和不得。”</p>
赵垂连连摇头,若不是瞧在同窗的情分上。</p>
扫过开头的时候,此事就做罢了。</p>
拈起最后一张信纸,上面只有笔迹潦草的几句话。</p>
“燕王将至……借刀杀人……可保脱身……国公爷重重有赏”</p>
赵垂勐地攥紧手掌,真罡霎时喷薄,将这封密报震成齑粉。</p>
深吸几口气,平缓心绪之后,却久久未能平静。</p>
“同为一届的讲武堂考生,我的武功境界不比徐老六差。</p>
他因为有个好岳父,就成了状元,我只是个探花。</p>
从军更是如此,走通门路之后,一句话就补了西南的肥缺,做到都司。</p>
我苦熬十年,不过才爬到把总的位子。</p>
如今,若非得罪东宫,徐老六仍旧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p>
老子却在矿山养老,捞军功的机会都没有。”</p>
赵垂抿着嘴唇,面皮不住地轻微抖动,默默想道:</p>
“如果燕王殿下,真的要来……加上徐颎送来的那件东西,或许可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