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难得落着清净，潜心钻研武学。</p>
藏于识海的九窍石胎，最近日夜不断揣摩两门绝学神功。</p>
不动山王经，三阴戮妖刀。</p>
诸般精义流淌心中，化为自身的深刻感悟。</p>
“周天道场，凝出山字大印，乃攻伐之术。</p>
三阴戮妖，化煞炼刀，正合那道‘水’字大印。</p>
只是我的领会还不够，有些欠缺。</p>
不足以将之纳为己用，融入己身。”</p>
这一天，纪渊坐在院内的楼阁之中。</p>
门窗大开，四面来风。</p>
冷气裹着飘雪，吹打在他的身上。</p>
这位年轻百户浑然未觉，气血收敛。</p>
心神微微恍忽，好似存神观想，太阴之相。</p>
忽地，念头一闪，随心而发。</p>
四肢百骸的内息真劲滚滚荡荡，汇聚成为极小一点。</p>
好似鹅卵般大小，由五脏六腑下沉，循着手脉迸发气力。</p>
唰！</p>
纪渊右掌五指微微张开，像是锐烈刀锋切裂大气，扯起细微的破风之声。</p>
一抹青色倏然闪现，听得“喀察”一声，坚实的栏杆崩断坠地。</p>
“不错，又有几分进步。”</p>
纪渊施施然站起身，走到阁外。</p>
见到光滑如镜面的裂口，很是满意。</p>
三阴戮妖刀，已然有些火候。</p>
如果临济大师待在身边，他还能再请教一下。</p>
不动山王经要炼的须弥骨，应该从何处入手。</p>
好让这门皇觉寺的横练神功，更上一层楼。</p>
无谓的思绪，一放就收。</p>
不远处，身着斗牛服的童关。</p>
穿过拱门，来到院中，拱手道：</p>
“百户大人，东宫召见。”</p>
“看来风波已定。”</p>
纪渊颔首以对，转身下楼。</p>
从他回京的当日，登门国公府，宣布太子的谕旨。</p>
再将杨榷的首级摘下，送到北镇抚司。</p>
此后，便就待在府中。</p>
安心休养，消化坠龙窟中所得收获。</p>
与此同时，整个天京都被这个年轻百户做出的惊人之举，搅得不得安宁。</p>
朝堂上，已经连续爆发几场争吵。</p>
兵部几乎闹翻了天，差点上台打擂动起拳脚。</p>
国公之子勾结旁人，盗取卫军令牌，调动军械火器，埋伏刺杀北镇抚司中人。</p>
这桩经由黑龙台公布的桉子，委实过于骇然！</p>
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p>
没有与内阁商议，同六部讨论。</p>
东宫就直接下发谕旨，问罪于凉国公。</p>
态度之坚决，显而易见。</p>
后者也是出乎意料，竟然直接大义灭亲。</p>
拿出如山铁证，指认杨榷。</p>
这一切，堪称眼花缭乱，错综复杂。</p>
即使地位高如内阁、六部，其中的朝臣，一时之间也不晓得缘由。</p>
直到凉国公府开始治丧，布置灵堂，上下缟素。</p>
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p>
那位战功赫赫，独掌三军的国公爷，是真的死了亲儿子。</p>
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p>
满城哗然！</p>
各种夸张揣测与荒唐流言不胫而走，四处流传。</p>
但最让人摸不透的，是太子、凉国公、以及北镇抚司，三方都保持着沉默。</p>
那道快马加鞭，直入京州的东宫旨意。</p>
还有凉国公的俯首低头，做出退让。</p>
以及，某个牵动各方势力的年轻百户。</p>
都让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些雾里看花，瞧不清楚。</p>
一个正六品的武官，大摇大摆进到国公府邸，斩下其子的首级？</p>
未免显得过于荒谬！</p>
可这样离奇的一件事，的确发生了。</p>
“兵部还有人在闹腾么？”</p>
纪渊仍旧是那袭白蟒飞鱼服，走到童关的面前。</p>
他在家中不问外界已经有一阵子，对于朝堂上的局势，大多是靠二叔闲谈提及。</p>
不比北镇抚司的情报广泛，消息可靠。</p>
“回大人，鹰扬，威武，豹韬，这三支卫军的大统领。</p>
只在国公府中缟素的那天，一起呈上奏折，请示东宫，想要入京奔丧。</p>
被拒之后，再也没有动静。</p>
凉国公也缄默不语，像是……不当回事一样。”</p>
童关低头，认真道：</p>
“兵部倒有些人很不安分，可能想讨好国公府，或者做个样子表下忠心。</p>
连着几日上书奏折，声称杨榷勾结孟长河、严盛，刺杀大人，此桉大有蹊跷，必须重审！</p>
他们言之凿凿……认为是奇士爪牙暗中设计，为了挑拨东宫和凉国公府。”</p>
纪渊嘴角勾起，嗤笑一声。</p>
因为域外四尊之中，以奇士最爱操控众生，拨弄棋子。</p>
门徒也多为喜欢编织阴谋与诡计的险恶毒士。</p>
所以……经常会莫名其妙背上黑锅。</p>
史书之上，任何一桩悬桉与奇事。</p>
只要找不到原因，都可以归咎成为——</p>
必定是奇士爪牙的鬼蜮伎俩！</p>
“没有分量的小卒子，掀不起撼动朝堂的大风浪。”</p>
纪渊想起敖指挥使说过的那句话，摇头问道：</p>
“既然尘埃还未落定，东宫召我何事？”</p>
童关躬身回道：</p>
“今日是讲武堂的殿前大比，太子亲自点名，让大人过去一观。”</p>
纪渊眉头微皱，旋即笑道：</p>
“看来，殿下是打算升我的官，好给满朝文武一个确切的答复。”</p>
讲武堂的殿前大比，最后决出谁人可为武状元。</p>
五品以上的朝臣，都会出席。</p>
以示，魁首之争的公开与公正。</p>
他一个正六品的北镇抚司百户，受到东宫的钦点，观看殿前大比。</p>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p>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成为北镇抚司建衙以来，最为年轻的……千户！”</p>
童关喜出望外，像是他自个儿升官一样。</p>
“这个千户的位子，烫手，不好拿。”</p>
纪渊眸光闪烁，似是有所预料，澹澹道：</p>
“得罪户部，惹怒半个兵部，杀国公之子。</p>
再加上我出身寒微，不被将种勋贵所接受……怕是一场鸿门宴。</p>
罢了，且走一遭，好让那些朱紫公卿看个明白。</p>
辽东的泥腿子，亦能从低处登天。”</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