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p>
黄粱县内，悬剑桥下。</p>
原本平静的河道，忽地汹涌激荡，惊得水花四溅。</p>
隐隐约约，有一道庞然黑影，飞快地掠过。</p>
宛如龙首张开，獠牙毕露，喷吐大团的阴煞之气。</p>
登时，好似乌云盖顶，风雨欲来。</p>
晴朗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p>
转眼之间，黄粱县内。</p>
变得暮色四合，昏黑如晦。</p>
压抑的气机涌动，笼罩每个人的心头。</p>
“定是纪百户出来了！”</p>
“速速禀报！”</p>
“好大的阵仗，好雄厚的气血……”</p>
连续把守几日的大队云鹰缇骑，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起来。</p>
立刻派出几人，准备将此地发生的动静，禀报于李严和童关。</p>
那位纪百户麾下，拢共有一位总旗、三位小旗。</p>
陆总旗并非是心腹人手，所以平日里也很知趣。</p>
从不管事，尽量放权给裴、李二人。</p>
裴途随之进到坠龙窟，因此，黄粱县内的百余缇骑好手，皆由李严和童关负责统率。</p>
防人之心不可无，纪渊不可能把自身性命，系于不知底细的孔县令之手。</p>
故而，锁龙井、锁龙洞、悬剑桥等各处入口，都是缇骑巡视。</p>
县衙的捕快、差役，并不参与。</p>
大多是四五人一队，分别派到官道、驿站作为眼线或者桩子。</p>
“什么情况？迟迟不见人影？”</p>
李严来得很快，率先赶到。</p>
他按住腰刀，声音微微一沉。</p>
悬剑桥下的河道，如滚水沸腾。</p>
那道狰狞的龙影横空矫夭，似是紧紧缠向一道伟岸身形。</p>
烈烈赤光，照彻天地。</p>
阴火煞气，喷吐如潮。</p>
双方斗得不可开交，激烈无比。</p>
随后赶来的童关，低头望去。</p>
只觉得雾里看花，一切都模模湖湖，瞧不真切。</p>
“纪百户这是与何人相斗？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p>
童关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些担忧。</p>
他比任何人都要紧张纪百户的安危。</p>
原因无他。</p>
自己一介无品无级的云鹰缇骑，一步跃到从七品的斗牛小旗，这都是承蒙纪渊的看重。</p>
否则，一没有使过银子打点，走通可靠的门路；</p>
二没有武功大进，立下功劳。</p>
提拔升官这种美事，怎么样也轮不到童关的头上。</p>
据裴四郎所说，纪百户有一双通幽灵眼。</p>
看人极准，能算运势。</p>
传言，当日纪百户坐在堂上。</p>
正是瞧出自己前程远大，这才随手给予一个机会。</p>
对于这个未得证实的消息，童关有些半信半疑。</p>
他乃农家子，没什么背景可言。</p>
能够在天京城讨到一口饭吃，已经是扬眉吐气了。</p>
至于前程二字？</p>
不敢想。</p>
“李小旗，你可有什么办法？”</p>
童关呼吸略微急促，转头问道。</p>
“那是洞天之地，我等不过七品小旗官，</p>
莫说接触了解，就连打听都没有路子。”</p>
李严摇头答道。</p>
“这都过去一炷香左右了。纪百户进入这座洞天之前，曾经说过，他最多耽搁三四天，如今……”</p>
童关眸光闪动，忽然眼神一凝。</p>
当即动手除去腰刀，脱掉那身云鹰袍服。</p>
“童小旗，你没有龙鳞信物，贸然进入洞天，</p>
只怕会被送到险地，甚至有可能坠落虚空之外……千万不要冲动！</p>
再说了，就算真的见到百户大人，他和秦千户都对付不了，你又能起到什么作用？”</p>
李严脸色一变，出声劝阻道。</p>
“总算试上一试，站在这里干等不是法子。</p>
万一百户遇见险难，我虽然实力不济，垫一垫脚总归能行。”</p>
童关精赤上身，认真以对：</p>
“况且，我乃河源县人，自小下河捉鱼，也游过大江，水性不错。</p>
就算进不去洞天，应当也无……”</p>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悬剑桥下炸起大团水花。</p>
吼！</p>
一声高亢入云的吼叫之声，似是撕破虚空，荡起无边涟漪。</p>
两旁河岸的云鹰缇骑，纷纷捂住耳朵，心神摇晃。</p>
轰隆！</p>
无形的压力碾压而过，好像有一道门户缓缓洞开。</p>
如镜虚空挤出裂隙，从中飞出三条人影。</p>
赫然正是白蟒飞鱼和金翅大鹏！</p>
至于那道并不起眼的斗牛服。</p>
则是挂在纪百户的腿上。</p>
像个拖油瓶。</p>
“裴四郎也忒丢人了。”</p>
李严看见这一幕，暗自嗤笑道。</p>
“终于得见天日了。”</p>
纪渊发劲一震，甩开抱住大腿的裴途。</p>
衣袍翻飞，平稳落地。</p>
同时五指张开，拍出一掌。</p>
好似随意往下一按，滚滚内气排荡百步。</p>
十几道冲天而起的强劲水柱，瞬间跌落回去。</p>
顿时，风平浪静，水气消敛！</p>
“恭喜百户，贺喜百户，功成出关，晋升三重天！”</p>
童关见机最快，连忙拱手弯腰。</p>
只是他上身精赤，立于桥上。</p>
光天化日之下，裸露出古铜色的腱子肉，略显有些古怪。</p>
秦无垢眉锋一挑，似是觉得有碍观瞻，直接侧过身去。</p>
“你这恭贺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p>
纪渊取笑一句，不用童关解释，他也猜得到前因后果。</p>
“你有效死之心，勇勐之心，固然是好，但更应该用在合适的地方。”</p>
童关低头称是，好似惭愧，眼底却掠过一丝喜意。</p>
只要百户看到他的举动，明白自己的一片忠心，那就没有白费。</p>
北镇抚司内，前程最为远大之人，莫过于面前这一位白蟒飞鱼服。</p>
不仅深受指挥使看重，为了了结强闯兵马司巡营那事儿。</p>
敖大人硬顶兵部的兴师问罪，国公府的重重施压。</p>
而且，除此之外，纪百户还有钦天监和东宫的通天门路。</p>
朝堂之上的三座大山，都能跟他沾上不小关系。</p>
都说官场凶险，大风大浪起伏不定。</p>
可是，纪渊这番游刃有余的左右周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