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破碎之音，清晰可闻。</p>
金水熬炼，冷却形成的丹衣崩灭，滚烫炽热的铅汞浆流迅速淌出，散发浓郁的药力。</p>
大股的鲜红气流，好似蜿蜒的小蛇。</p>
随着纪渊的吐纳呼吸，悉数涌入口鼻之中。</p>
“一次吞服……这么多大丹？”</p>
裴途咂舌不已，他用一碗灵药都要耗费两三日的功夫，才能彻底消化。</p>
像是这种铅汞熔炼，堪称虎狼之物的金铁大丹。</p>
莫说吞服入腹，能否用五脏六腑挤碎。</p>
仅那勐烈的药性，足以常人肉身撑得爆开。</p>
可如今，纪百户竟是一口气炼化这么多的大丹？</p>
难道，六条气脉仍不够冲开换血关？</p>
还要另外借助大丹的药力？</p>
“你家百户当真是——”</p>
秦无垢眸中掠过诧异之色，顿了一顿，语气复杂道：</p>
“心、比、天、高！”</p>
玄洲一域，武道二重天。</p>
能成六条气脉，已是顶尖。</p>
这样雄厚的积蓄，三教六统的真传都未必能够做到。</p>
没成想，纪渊竟然不满足于此。</p>
还想更进一步，打破自身极限！</p>
“六龙捧日，七龙过山，八龙走水，九龙夺珠……小冤家究竟要走到哪一步？”</p>
秦无垢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期待，并不认为纪渊是自不量力。</p>
气血武道，乃永无止境的攀升之路！</p>
倘若连想都不敢，没有争先之心。</p>
那还学什么武，练什么功？</p>
“千户是说，我家大人要……胜过谭大都督？”</p>
裴途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神色震惊道。</p>
他曾听人提及过，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冲破换血关时。</p>
一念之间成了七条气脉，演化铁骑凿阵的好大异象。</p>
“压不压得过，尚不好说。”</p>
秦无垢摇了摇头，心思浮动。</p>
虽然气脉多寡只代表个人积蓄，潜力挖掘，而非强弱之分。</p>
招摇山的宗平南堪堪四条气脉，后来成就也没输给谭文鹰。</p>
但不管如何，凡是打破六条气脉之限。</p>
之后换血三重天的进展，都会极为神速。</p>
犹如厚积薄发，一切水到渠成。</p>
轰隆隆！</p>
天穹之上，电光与雷火相互呼应。</p>
动静愈发巨大，几乎撼动营关。</p>
凤来楼顶上的那座气血烘炉，好似不甘示弱。</p>
其势更烈，不减分毫！</p>
“通脉之后，就是换血。</p>
按照临济大师所言，这一步乃超脱。</p>
超凡俗，脱凡胎，升华本源。”</p>
纪渊眉心灿灿生光，如端坐虚空，神人也似。</p>
大股的丹气药力，好似飘带环绕周身，源源不断被吸进鼻端。</p>
一长一短，彷佛游蛇。</p>
本就进无可进的强横体魄，受到这样的补益。</p>
像是装满水的大缸，几乎要溢出来一样。</p>
有种吃到撑的饱腹感，根本消化不了。</p>
六条粗如苍虬的气脉涨大两圈之后，似乎也到了极限，无法继续增长。</p>
“不破，则不立。谭文鹰当年凝聚第七条气脉，乃是与人交手，受了重伤。</p>
再往后看，八条气脉的燕王白行尘，服用龙元大丹，反复铸了三次根基。</p>
唯有破凡体，才能养圣胎！改变血肉本质！”</p>
纪渊回想临济大师、白含章、敖景等人，对于冲开换血关的看法和见解，心中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开悟。</p>
他呼出一口短气，吸入一口长气，心神好似飘飞出来。</p>
四肢百骸的任何变化，都瞒不过自己的内视。</p>
血液的流动，筋肉的收缩，皮膜的弹抖，内脏的蠕动……皆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p>
“不动山王，心不动，体不动，大界亦不动。”</p>
纪渊眉眼平静，盘坐的身形却晃了一晃。</p>
血气透发形成的那座烘炉，“彭”的一声轰然炸开！</p>
嗤嗤嗤！</p>
似是受到挤压，大量的鲜血从周身毛孔向外喷洒，散成一蓬蓬殷红雾气。</p>
挺拔的躯壳，倏然委顿，变得句偻，好像失去筋骨的支撑。</p>
“失败了？”</p>
秦无垢内心一紧，当即就要凌空飞起。</p>
好接应纪渊，抢先为他疗伤。</p>
但是此念才升，她就察觉到了不对。</p>
虽然纪渊的肉身血气，好似失控一般，源源不断泄出体外，可精、气、神却更旺盛。</p>
怎么筋骨俱碎，皮肉垮塌之后。</p>
第七条气脉……反而要成了？</p>
“不动山王，三阴戮妖，龙吟虎啸，百步噼空……”</p>
纪渊用心意刻印龙蛇文字，体悟诸般武学功法。</p>
浑然忘我，精神定念，体内气血一涨再涨，恍如万丈狂澜轰烈排空！</p>
头顶三寸之处，浓烈的气数反哺本身。</p>
皇天道图抖动如浪，二十道命数紫青交杂，熠熠生辉。</p>
拱卫命格之中的天星斗柄！</p>
轰！</p>
随着这一道天河坠落也似，远超境界的气血冲刷。</p>
纪渊的强横体魄，周身筋骨，每一处细微之地。</p>
都在剧烈震颤！</p>
似脱胎！</p>
似换骨！</p>
吸！</p>
大团的丹气被吸入体内，壮大本源精华。</p>
可是……</p>
仍然不够！</p>
“虬筋板肋，龙象大力，数枚大丹……如此雄厚的积蓄都不够凝聚第八条么？”</p>
纪渊心神冥合洞天，吐纳之间，恍如长鲸吸水，掀起无边飓风。</p>
纵使方圆百里的灵机为之一空，却还是填不满那第八道气脉！</p>
楼下的秦无垢看出端倪，连忙袖袍一挥。</p>
卷起剩余的大药，往上甩去。</p>
噼啪！</p>
那些药膏、药散、药丸，都被纪渊周身的无形气力。</p>
瞬间压得粉碎，化为齑粉，纳入躯壳之内。</p>
“杯水车薪。”</p>
纪渊不过两次呼吸，那股药力就已消散一空。</p>
他正思忖之间，忽然虚空大震，像是裂开一道巨大口子。</p>
比之洞天灵机更为纯粹的磅礴元气，垂落而下！</p>
</p>
</p>
</p>
</p>
</p>
刹那之间，纪渊感觉自己的心神，像是分出许多细小的触须。</p>
缓缓地扎入虚空，层层叠叠的缝隙之内，磅礴的元气涓滴成河，流入虬筋板肋的强横体魄。</p>
纪渊微微一怔，心想，血神真能处啊。</p>
给恩赐这么积极，平常也没见搞什么幺蛾子。</p>
比什么奇士、龙君、怒尊靠谱太多了！</p>
心念一定，周身张开的十万八千毛孔，滚动着晶莹光芒。</p>
既然元气无穷，那么破关无碍！</p>
悠长的呼吸声中，第八条气脉渐渐成形。</p>
犹如八道蛟龙入海，奔走于内气充盈的四肢百骸。</p>
不知过去多久，许是几个漫长日夜，又可能是弹指须臾。</p>
眉心之中，灿然生光。</p>
如神，如佛。</p>
三阴戮妖刀，大成。</p>
不动山王经，小成。</p>
这两门武学更上一层楼。</p>
命格上方，灵性流淌。</p>
夜游神欢呼雀跃，眉心微微一烫，似天眼张开，将整座营关雄城尽收眼底。</p>
转而，无形无迹的眸光垂落，“看”到数条长街之外。</p>
有数道阴晦、邪异的暴烈气机越来越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