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上身之后，纪渊好似开了天眼。</p>

浓郁灵性凝为一点，彷佛枣核大小。</p>

烙印于眉间印堂，隐约有些滚烫意味。</p>

他心神当中，浮现出一尊纱帽宽袍的巨灵大汉。</p>

掌提生死魂灯，绽出万千毫芒，照彻四面八方。</p>

“恶鬼游魂！统统现形！”</p>

随之夜游神的沉雷怒吼轰然落下，纪渊的视界陡然大变。</p>

诸人与诸物纷纷褪去鲜艳颜色，化为浓墨似的影子。</p>

彷佛黑白画卷上的团团景物，变幻不定。</p>

唯有一道金色丝线，蜿蜒缠绕延伸出去。</p>

就像水珠滴落，连续显现痕迹。</p>

“看你还能往哪里躲！”</p>

纪渊右手按住刀柄，大步跨出后厨的门槛。</p>

他隐约听见几道含混不清的杂音，似是管家和几个护院家丁喊着什么。</p>

但进入请神状态，发动百鬼退避、魂灯拘拿之能。</p>

阳间的变化，便如隔了一扇门窗，显得模湖。</p>

纪渊也没有去理会，脚步如飞，穿廊过道。</p>

循着那抹若隐若现的阴气残留，他踏入一处偏院，看到一团约莫七尺的碧绿磷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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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之前的人皮卷、溺婴煞，</p>

这个小鬼生前应该是成人、男子、年纪不小……嗯？”</p>

纪渊催发气血，周身涌现佛光，驱散院内的阴冷气息。</p>

正欲降伏这头小鬼，将其打得灰飞烟灭。</p>

却见那团碧绿磷火勐然一缩，好似跪倒在地，连连作揖道：</p>

“九爷饶命！莫要动手！是小老儿我啊！”</p>

那团阴煞满地滚动，现身于五十步外，声音略显耳熟。</p>

“安老头……这才几日不见，你如何从一条阴魂，成了显形夜游的阴煞？”</p>

纪渊眉头轻皱，之前管家谈及府中闹鬼，他就想过是不是安善仁跑出来了。</p>

但后来考虑到夜游显形，扑食家禽，且不惧十几口活人的旺盛阳气，非阴煞不可为也。</p>

安老头乃区区一条阴魂，若非碰上自己好心收留，又吸了林碌的阴气，至今还在阴市摆摊卖云吞。</p>

应该没有这个本事才对！</p>

“回禀九爷！小老儿之前听那秃……大师诵经，像是钢刀刮骨一样。</p>

本以为回到魂魄瓶，便能消停一些，没成想……”</p>

安善仁自觉委屈得不行，其悲惨的语气几乎叫闻者伤心、听者流泪。</p>

“没成想大师的佛法高深，即便小老儿躲开他，</p>

可每到入夜汲取阴气的时候，总有念经声响起，几乎要把鬼给逼疯！”</p>

纪渊嘴角扯动，似是有些好笑。</p>

代入一下，这就像是上辈子，白天做题精疲力尽，晚上还有人在耳边疯狂念叨各种数学公式。</p>

那种不得清静的苦痛煎熬，想想就很难受。</p>

“九爷，你为何发笑？”</p>

安善仁眼眶含泪，抽抽搭搭抬头问道。</p>

“咳咳，我正好想起高兴的事情。无妨，安老头你且继续说。”</p>

纪渊收敛神色，审桉一般继续盘问。</p>

“小老儿本来想找九爷解决，但那阵子你并不时常回府，</p>

魂魄瓶始终都未打开，也就忍了。”</p>

安善仁丝毫没有一头阴煞的气焰，蜷缩着身子，依然是往常饱受风霜的可怜模样。</p>

“但没成想，久而久之，听惯了念经，小老儿感觉身子越来越膨胀，那小瓶子越来越狭窄，实在憋闷得难受。</p>

于是，干脆冲了出去……</p>

后又觉得腹中饥鸣，受不住饿，这才跑到后厨偷东西吃……”</p>

纪渊眯起眼睛，似是觉得惊奇，轻声问道：</p>

“你可背得出那经文？”</p>

安善仁那身阴气似乎受过淬炼，化为大团碧绿磷火，</p>

忽地震荡两下，而后说道：</p>

“容小老儿想想，好像是……凡性有功，平等是德。</p>

念念无滞，常见本性其实妙用，名为……功德。</p>

道须流通，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流通，心若住法，名为自缚……小老儿就记得这些！”</p>

纪渊眼中闪过恍然之色，心下感慨，安老头倒有几分运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