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垢眸子冷冽，厉声喝道。</p>
压在燎原剑上的怒蛟大枪再出三分力，震得大气爆鸣，</p>
唐怒面皮狂跳，精铁浇铸似的粗黑手臂悍然扭曲。</p>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刺破皮肉，端的骇人。</p>
高大威猛的彪悍身躯，硬生生被砸进地底。</p>
那口江湖有名的燎原剑缺口遍布，几欲碎裂。</p>
“若再有人冥顽不灵，便是这般下场。”</p>
秦无垢挺身而立，凤眸含煞。</p>
掌中的大枪发如奔雷，收似电光，直直地插进石板。</p>
夜风乍起，吹起玉冠束起的三千青丝。</p>
旋即，盐帮、漕帮的刀斧手，乃至于隐于其间的几位分舵主。</p>
各个面如死灰，放下兵刃，再无半分与朝廷对抗的心思。</p>
刀剑坠地，叮咚、啷当之声不绝于耳。</p>
“千户好威严。”</p>
纪渊抱拳赞道。</p>
不知北衙巡狩的千户、百户，是否都如此杀伐决断，骄横凌厉！</p>
“纪百户亦是不差，镇得住这乱糟糟的场子。”</p>
秦无垢眼中浮现欣赏之色，她本无意掺和江湖恩怨。</p>
晓得盐帮、漕帮的为恶良多后，这才起了整治的心思。</p>
但若无纪渊的步步为营，拱火设局，哪能名正言顺将其一网打尽。</p>
拿了这两位龙头，再扫掉几条地头蛇、几只净街虎，自是不在话下。</p>
“周帮主认罪，唐帮主伏法。”</p>
纪渊右手按住绣春刀，瞥向默不作声的何云愁与雷隼二人，轻笑道：</p>
“两位堂主准备怎么应对？是先礼后兵？还是开门见山？”</p>
身高九尺魁梧过人的雷隼脸皮抖动，盐、漕两帮三位高手，顷刻间一死一伤。</p>
他自问武功也就与燎原剑唐怒相差仿佛，真要对上霸道无匹的秦无垢，胜算渺茫。</p>
“我霹雳堂一向听从执法堂的调遣，何二哥，你且拿个主意。”</p>
念头电闪之间，雷隼眉头紧皱，果断将这个极有可能送命的问题抛给何云愁。</p>
“小人多嘴问一句，北镇抚司的两位大人，捉拿我等是为了什么？”</p>
何云愁罕见地心神不宁，低头问道。</p>
他自忖出入黑龙台，南北衙门的指挥使也决计不会识破自己的身份。</p>
可端坐马背上的年轻百户，正是接连看穿孤弘子、余东来肉身鼎炉破绽的纪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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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我已经暴露？</p>
这个纪百户是冲着我来的？</p>
何云愁疑虑丛生。</p>
恨不得燃起一柱神魂香。</p>
求问远在招摇山的清宝天尊。</p>
“既是替天行道，也是替民行罚，何堂主满意否？”</p>
纪渊眸光幽深，藏住一切杂念、心绪。</p>
此人并非肉身鼎炉，却有一道的青色命数。</p>
这代表何云愁作为域外邪神的爪牙，其身份地位要远胜于孤弘子和余东来。</p>
极可能是潜藏天京的“魍”。</p>
“周老大和唐老大的靠山是户部，不瞒两位大人，三分半堂的新靠山是兵部。”</p>
何云愁声音微冷，不见多少慌乱之色。</p>
“就在昨日，何某已经将拜帖送到五军都督府，经过一位四品武官的好心引见，有幸与谭文鹰大都督短暂一晤。”</p>
秦无垢娥眉微蹙，正欲动手的念头被打消干净。</p>
六部之中，唯兵部掌权最重。</p>
甚至有人将之称为，景朝第七座真统。</p>
里面群英汇聚，天骄辈出。</p>
不知集齐多少兵家种子，未来的大材。</p>
远一些的，有宗平南、谭文鹰。</p>
近一点的，有姜赢武和王中道。</p>
底蕴之深厚，门生之广阔，比之号称“天官”的吏部还要强出半分。</p>
“何云愁，三分半堂落到你手里，反倒蒸蒸日上。</p>
以前苏孟的靠山不过是礼部尚书宋岱，现在却攀附到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p>
给兵部当看门护院的家犬，更有出息了。”</p>
秦无垢心里明白轻重，扳掉依靠户部的周笑和唐怒。</p>
只要做得滴水不漏，师出有名，并不会闹得很大。</p>
但触怒兵部，开罪位高权重的谭文鹰大都督，后果绝对更严重。</p>
“秦千户说笑，江湖中人总要为自己找个好主子。”</p>
何云愁眼睑低垂，冷淡以对。</p>
“你留苏孟一条命，本千户也给你一条活路，不再追究三分半堂，如何？”</p>
秦无垢胸中煞气稍弱几分，她先是瞧了一眼纪渊。</p>
似是询问意见，尔后再提出要求。</p>
“秦千户这是什么话？苏孟乃我结拜大哥，手足兄弟。</p>
对我有过命的交情，我又怎会伤他分毫。”</p>
何云愁眼神微微一凝，莫名松了一口气。</p>
倘若这场风波只是因为苏孟引起，那倒没什么好担心的。</p>
他用余光扫向纪渊，对方似乎浑然不在意。</p>
开始吩咐手下的两名小旗，押送盐帮、漕帮的众人。</p>
“哼，本千户早就跟苏孟说过，你这人野心勃勃，不会甘心位居人下，迟早要反噬。</p>
可惜他满脑子江湖义气，偏信兄弟，才落得这个下场。”</p>
秦无垢别过脸去，极为隐晦与纪渊换过眼神，拂袖道：</p>
“看在琴心的份上，本千户救他一次，此后三分半堂内斗恩怨，北衙不会掺和。”</p>
纪渊颔首以对，声音淡淡道：</p>
“不过规矩还是要守，北衙兴师动众，只抓盐帮、漕帮，却不动三分半堂。</p>
让外人知道，恐怕以为咱们之间有什么勾结。</p>
所以，麻烦何堂主和雷堂主屈尊降贵，往衙门走一趟。”</p>
何云愁心头“咯噔”跳了一下，摇头道：</p>
“俗话说，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p>
我等到了北镇抚司，岂非成了两位大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p>
纪渊颇为不耐，保持眉宇间的桀骜之色，张口呵斥道：</p>
“何堂主休要得寸进尺，若非看在谭文鹰大都督的面子，早就把你当场擒拿。</p>
钉穿琵琶骨，拖入诏狱拷问了！</p>
继续讨价还价，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纪某翻脸无情！”</p>
何云愁沉吟片刻，那双冷漠的眸子，深深望向端坐不动的年轻百户。</p>
他竭尽全力察言观色，好似想要从中窥出几分端倪。</p>
气血流动、心绪变化、杂念起伏……都很正常。</p>
“二哥，无非是进一趟北镇抚司衙门，有什么大不了。”</p>
雷隼忍不住插话道。</p>
“就算他们真对咱们不利，难道罗龙会坐视不理么？</p>
须知道，三分半堂库房里的大笔银子。</p>
没有你我的钥匙，任谁都打不开。”</p>
后面半截话，雷隼压低声音，悄悄说与何云愁。</p>
“既然如此，两位大人盛情相邀，何某便恭敬不如从命，走这一遭了。”</p>
何云愁抖动衣袍，拱手说道。</p>
